陆升仍是一言不发,只沉沉瞪着那少年,只见他身姿窈窕,唇红齿白,容色姝丽,许是年纪尚幼的缘故,便颇有些雌雄莫辩,若是长大成人,却不知要生成何等倾国倾城的绝色。
眼前倒有个现成的范例……
陆升便下意识看一眼谢瑢,暗地里描摹他十三岁时的模样,不觉心头有些发热,谢瑢却冷道:“赶出去。”
仆从才一动,侯彦大惊,急忙扑进陆升怀中,死死环住他腰身,慌张哭道:“陆大哥救我!陆大哥救我!”
陆升哭笑不得,却被那一身姑娘打扮的小子抱得挣脱不得,只得温和劝道:“阿瑢,且先问个清楚。”他低头轻轻在侯彦后背轻拍,嗓音却格外严肃,“侯彦,你究竟为了何事离家出走,若再骗人,我就将你押送回府。”
他说得严厉,那小子自然露出惶恐之色,眼角带泪,忙不迭点头应道:“不骗了,不骗了。”一时间抽抽噎噎,好不可怜。
陆升心有不忍,叫他落了座,替他擦拭眼泪,命若晴去倒杯热水送来,一面低声道:“你当真下月就满十三岁了?”
侯彦一改先前的狡黠灵动,规规矩矩任由陆升安抚,闻言又点一点头。
陆升见他乖巧谨慎,便愈发心软,又训道:“既然十三岁了,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可再动不动哭鼻子。”
侯彦眼中泛着笑,面上却格外郑重,用力点一点头,乖巧恭顺道:“是,陆大哥说的,我都记住了。”
陆升十分满意,心道这小子可比谢瑢听话得多,言听计从、十分顺心,遂摸了摸他头顶,柔声道:“说罢,你为何男扮女装、离家出走?”
谢瑢在对面榻上坐下喝茶,由头至尾冷眼旁观,自然将侯彦那番虚伪做作的举止看在眼里,这厮年纪轻轻,心思却远比许多成年人更深沉狡诈,此时唱念俱佳,将那纯良傻子陆升哄得团团转。
只是侯彦也罢,那云烨也罢,就连他养的小猫也知道这人看似严厉,实则温和良善爱操心,不自觉就想要亲近、进而占有。偏生这人自己全无意识,狂蜂浪蝶缠绕不断……终究是个麻烦事。
——倒不如彻底关押起来,隔绝了闲杂人等的痴心妄想。
这边厢谢瑢想得愈加危险,那边厢侯彦听了陆升询问,遂又红了眼圈,露出悲伤神色,他却强自忍耐,低声回道:“不瞒陆大哥,我娘生我时便不幸过世了,我幼时胎中不足,接连重病,险些丢了性命
。我一岁时,祖母请了个和尚算命,却说我命中带煞,十三岁前,都需当做女儿养育,欺瞒天机,方能保住性命。故而……”
他顿了顿,突然展颜笑道:“下月我满十三岁,就再不用穿这般花枝招展,扮成小丫头了。”
他这一笑,倾城容颜明艳不可方物,顿时满室都仿佛亮起光来。
纵使陆升看惯了美人,此刻也难免觉得炫目,他轻咳一声,又问道:“既然是这等时机,更当谨慎对待,你却贸然跑了出来,白白叫家人担忧——你若要留下来也不妨事,只是我要往侯总兵府上送一封信。”
侯彦立时露出惶恐神色,连连乱晃两只手道:“陆大哥,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爹爹要打死我!”
陆升心中便笃定了几分,侯总兵的幺子,自幼养在祖母膝下,千娇万宠,性情自然桀骜,多半是闯了什么祸事,这才离家出走。若是如此,倒不必卷入侯家教子的家务事当中。
更何况谢瑢在一旁脸色愈发冰冷,叫他坐立不安,更是想要尽早了结了这樁麻烦。
他定下主意,便正色问道:“侯彦,我且问你,究竟闯了什么祸事,以至要逃家?”
侯彦微微一愣,支支吾吾道:“我、我……我不曾闯祸,全是那、那人不好!”
陆升遂冷静追问道:“什么人不好?”
侯彦面上便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愤怒神色来。
原来昨日侯总兵为母亲贺寿,宾客中有一位少年公子在花厅遇见了侯彦,彼时侯彦自然也是女子装扮,玉钗簪花,一身水红宽幅裙,娇俏锐利,艳光四射,引得那公子哥儿一时惊为天人,竟背着众人,拦着侯彦送荷包,并允诺此生非卿不娶。
侯彦大怒,他虽然幼时体弱,如今却是天生神力,寻常武师也不是对手,当场就掏出皮鞭,将那公子哥儿抽得皮开肉绽、流血不止。
这公子哥儿却是个贵客,乃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嫡亲表弟,如今错认了美人,辜负一片真心,还平白挨了一顿打,回府之后便卧床不起,发起高烧来。
侯总兵自然得罪不起皇亲国戚,便要绑了侯彦去贾公子府上谢罪,侯彦受不得气,便径直逃出府来,随即又被陆升给“救”了。
陆升却略略皱眉,突然抓起悬壶,剑鞘尾端狠狠往那少年当胸撞去。
那小少年急忙侧身闪躲,反倒拽翻了坐榻茶几,他如临大敌般弯曲膝头,一把抓紧腰间的皮鞭,哪里料到此人说翻脸就翻脸,不觉心头剧痛难忍、又惊又怒,颤声道:“陆、陆大哥……”
陆升冷笑道:“阁下这等好身手,区区几个行商,哪里是你对手,陆某先前却是多管闲事了。”
侯彦这才醒悟,知道自己中计了,一时间又是释然、又是心虚,却知道陆升并非当真想要伤他,不觉间嘴角上弯,也不顾谢瑢在一旁视线如芒在背,急忙上前去拉住陆升手臂摇晃两下,“陆……陆大哥,小弟被父母苛待,心中难受,这才要去寻那几个行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