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正是这后宫深处的宫殿最迷人的时候。
院子里的红锦带花恣意盛开,伴着小桥曲水,假山回廊,美如仙境。清晨的阳光铺洒在朱红的琉璃瓦上,似镀了一层金边,让人一望便睁不开眼。五颜六色的雀鸟舒展羽翼,乘着微风从红瓦上一掠而过,飞过重重宫墙,直到蔚蓝的天际。
曾经有人好事地总结过,若论气势宏大,当然是皇帝住的乾阳宫和太皇侍的宁祥宫分列一二位,但若论独具匠心,美轮美奂,则非最南面的嘉禧宫和霞飞宫莫属了。
先帝燕征还在时,嘉禧宫和霞飞宫里住的虽说是并不太受宠的季妃侍和方妃侍,但是宫殿的保养和翻新一点没落下,这也使这两座宫殿至今都和两百多年前初建好时留下的原图一模一样。其实,万河国的历任君主都是将宠爱的君侍安排在北边的自己的宫殿旁边,然后将“惹不起,躲得起”或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君侍安排在这两座宫殿,好吃好喝地供着,仅作为牵制他们背后家族的人质,或者当是对昔日情义的偿还。
如今霞飞宫的正位主子,司秋贵侍,在外人看来是历史上唯一一位极得圣宠,却住在南边的君侍。而霞飞宫西配殿的吴妃侍就是典型的“人质类”君侍了,若不是因为他的父亲是南郡总督(管辖南部所有六个郡的最高长官),恐怕连个妃位都争不到。
其实吴妃侍在当君侍前是有自己的名字的,寄予了南郡总督大人美好的期望,唤做吴启坤。
吴启坤此时正站在锦枫殿前院里赏花,旁边一个小太监满脸不耐地为他扇着风。
“化雨,你说我是不是很久都没有给司秋贵侍请安了?”
“何止呐,”小太监嫌弃道:“您这几个月除了见过戚太皇侍几次,还见过谁?您不和同等级的妃侍来往也就算了,竟然连司秋贵侍和冷皇侍都不讨好,您真以为您的位子这么稳啊?”
“你也知道我不过是个闲人。”他摇摇头,平凡无奇的脸上一片淡然:
“无论我做些什么,皇帝都不会看我一眼,倒不如逍遥自在了。再说了,我帮司秋贵侍背那些黑锅还不能让他满意吗?只要我待在这霞飞宫里,外面的人都会以为我和司秋贵侍是一伙的,而他也没兴趣和理由找我的麻烦。”
“是是是,您最闲。奴才看您干脆取个外号叫‘散人君侍’得了。您真是能把老爷给气死!”
“别提老爷子了……‘散人君侍’,这个称呼倒是不错,你一会儿替我宣传出去。如此若能青史留名,倒也不枉来这宫里一遭了。”
说着,吴启坤轻佻地摸了摸小太监的脸蛋。叫‘化雨’的小太监的脸一下子刷红,主动靠近男人怀里,却但还是嘴上不饶人:
“您这么不上进,留名青史就别想了。但是如果您哪天想通了,真的一飞冲天了,可别忘了是奴才我……一直陪着您的。”
“那当然,”男人的表情认真了起来,“化雨,你为了我牺牲太多了。以你的容貌,本来应该有更好的归宿的。”
化雨的脸色更加绯红。他本就生得秀美,现在更是面如春花,甚至赛过了院子里开得最艳的锦带。的确,他的身份虽然只是男人府上的家奴,但是就凭着和南郡都督嫡子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要嫁个良人也不是没可能的。至少都比进宫做个太监要强的多了。
“您就是奴才的归宿,虽然这归宿确实不怎么样。”
“呵呵……”吴妃侍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将他从自己怀里扶起的同时,低声道:
“你就是嘴硬,晚上回去再好好收拾你。现在先跟我去见司秋贵侍。”
化雨却不怕他,眼梢带情地斜了他一眼,倒还先抬脚往锦枫殿去了。
两人刚入得殿内,就听到司秋贵侍教训人的声音,连带他们进来的花公公面上都有些尴尬。不过他们也不会说些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看热闹。
司秋贵侍仿佛也没注意到他们来了,只是一边抽着烟,一边懒洋洋地骂人:骂累了就抽会烟;休息够了再接着骂。旁边宁祥宫来的黄公公脾气更好,早就搬了凳子坐在一边喝茶了。
“你是不是嫌本君平时赏你的银子不够多?想不到你正经的活什么都不会,倒还学会吃里扒外了啊,顾宫人。”一个烟锅砸在徐意山脑门上。
徐意山早就被骂麻木了,脸也麻,腿也麻,懒都懒得理他。他虽然心里早恨死这人了,可也不能反抗,或者说反抗不赢,只好当他是条故意撒气的疯狗在胡乱咬人。
“你是不是不说话?你那伶牙俐齿的劲儿哪去了?本君等着你开口呢。”
骂完这段,司秋贵侍知道徐意山是铁了心不会回答自己了。正好戏已经演够了,再骂下去就没意思了――他深吸一口烟,坐回了榻上。
花公公见主子消停了,立马上去替他更换塌脚的冰盆,同时小声道:
“君上大人,吴妃侍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知道。”司秋贵侍冷冷道。然而刚说完这句,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吴启坤那边媚笑着眨了眨眼。
吴启坤霎时间如被天上的闪电劈中,久久不能言语。
“唉,你们说,本君怎么这么热呢……”他将轻薄的红衫的领口往下拉了拉,露出雪白的锁骨,优美纤长的颈部仿佛最上好的瓷器。
这下连黄公公都傻眼了。全场最镇定的人莫过于徐意山,他心里明白这个男人又要扭曲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