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谢元清抬高声音,几乎如同嘶吼一般。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你说!对不起谁?他死了!已经死了!你为什么不相信!他的尸体已经被运回金陵了,你为什么还一边假装不知道,一边暗自寻死!”
:“他没死!”杨毓张大双眼,愤怒的看着他。
他缓缓松开抓着她的手掌,直视着她,目光充满了失望,声音酸涩的道:“只这一次,你若再寻死,我谢元清绝不多事!”
他转身离去,初一身子几个起跃来到她面前:“属下来迟,乐宣君怎么样?”
杨毓脸上火辣辣的,刺痛着,怔怔的站在原处,身边厮杀声愈发的大了。
几个冲上前来的胡人,被初一利落的砍杀。
:“乐宣君小心!”
三五个胡人自她身后持着刀冲了过来。
:“啊!”她一跃而起,短剑没有一丝迟疑砍杀过去。
他没死,他死了?
他没死,他死了?
漫天的血雨迷了她的眼,不是说好了,白头偕老么?
:“胡人主将已死!尔等焉敢造次!”谢元清站在高岗上,一手提着沾满血迹的利剑,一手提着一颗人头,眸光森冷,看向她。
胡人群龙无首,抱头鼠窜。纷纷丢了手中的兵器利刃。
杨毓站在满地身体中间,漆黑的战甲上不知何时被利刃划开,发丝凌乱,眼泪夺眶而出。
咸腥的血合着眼泪,将一张清艳的脸抹的花了脸。
他死了。
身边响起汉人士兵高声欢呼,她提着剑,翻身上了一匹无主之马,缓缓的往城中走去。
至此,被围困一个多月的武都,终于解困。
王谬之兴奋的大笑着赶上她的步伐,道:“乐宣君,说起来,还要多谢你那五十车粮食,不然我真是撑不下去了。”
杨毓淡然的一笑,策马进城。
她眼前的光,越来越微弱,接着眼前一片黑暗,摔下马去。
耳边听着有人大喊自己的名字,却再也睁不开双眼。
:“她这是怎么了?”王谬之以为杨毓受伤了,四处查看着。
谢元清一把抱起她的身子,她竟这般瘦弱?
他双眉蹙得紧紧的,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凶狠又张扬的女郎,这么柔弱。
:“王靖之不禄,这小姑子不想活了。”
王谬之怔住了,他早在一个月前就被围困在城中,先前也听胡人挑衅说起此事,他却是不信的,直到在谢元清口中印证,又看杨毓面如死灰的模样,终于相信了。
:“他,他那样的人也会死?”
他那样的人,与世人有何不同呢?
在他心中早已神话的王靖之也会死?
谢元清没有理他,是啊,他那样的人也会死,那她是不是也会死呢?
不行。
谢元清蹙着眉,她不能死。
一路将杨毓抱回城主府中安放好,他急匆匆的跑到外面驻扎的大营。
乔巫等人因杨毓的反常,也是愁眉深锁着。
樊明见谢元清进门,拱手道:“乐宣君如何?”
他摇摇头道:“她已经不适合留在军中,我要上奏陛下,请求将赤甲军归入北府军,你们愿意吗?”
众人沉默了。
赤甲军是杨毓一手打造的精兵,若是这般夺去,杨毓是不会愿意的。
杨毓的意见,就是赤甲军的意见。
长久的沉默,谢元清道:“违抗皇命,你们要置她于何地?谋反么?”
:“谢将军此话未免太过!我赤甲军忠肝义胆,哪个谋反!”乔巫气的面红耳赤,这样的罪名能随便安给别人吗!
谢元清没有反唇相讥,沉默了一刻,道:“无论世人如何肖想,我只知道她头脑不清醒,一心寻死,你们能眼睁睁看她有朝一日步王靖之的后尘,我却不能。”
谢元清转身走出了军帐。
邱永沉声叹了道:“天下大局初定,我追随乐宣君两载,也是时候离去了。”
樊明闭目一瞬道:“谢将军的话有理,乔将军好生与将士们说清楚,我奉皇命督巴蜀军事,会留下来的。”
乔巫终于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杨毓再次醒来时,正躺在一架马车上。
初一和初五驾着车,身侧只有邱永一人,正襟危坐在车帘门口,目视前方,神情坦荡。
:“这是哪?”
邱永叹了口气,转过身子从跪坐,变成了跪拜:“乐宣君心智受挫,不宜留在军中,谢将军已经上奏陛下将赤甲军编入北府军,邱某送乐宣君回竹山。未能及时通报乐宣君,是邱某不义,君愿打愿罚,邱某甘愿承受。”
杨毓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呼了出去,道:“是么?你们都认为我已经不适宜再带兵打仗了。”她唇间挂着讥讽的笑:“也好,也好。”
她凝了凝眸,道:“杨劲是否提及上次寿阳烧粮草,差点被胡人发觉?”
邱永眸光一滞,点点头。
杨毓闭目一瞬,胸口这口闷气郁结成团,喉咙微微滑动一瞬,抽出袖中的软帕,将血呕在了洁白的帕子上。
:“劳烦邱公帮我铺展笔墨。”
:“是。”邱永故意假装没有看见她收起的那带血的帕子,默默的携携眼角的泪光,上前为她铺好文房四宝。
信件送往武都,她再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木然的吃干粮,木然的枯坐着,既不笑也不哭。
抵达竹山这日,天空又飘起了雪花,耳边偶尔掠过稚童的笑声,爆竹爆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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