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伦摇着头吭哧一声,张口喝了一大口酒,悠悠的笑道:“笑与哭皆需发自内心,才称得上美。”这个美字,被他拉的老长,深意,不言而喻。
他说的美,乃是自然而发的,杨毓仔细看了看倒影,这个笑容,太虚伪,太做作,的确难看的紧。河水中清艳的俏脸凝了凝眉。
杨毓转眸看向叉着腿,略微掩盖下身的刘伦,他行为不羁,却从不在意世人眼光。她转眸看向阮宗,这人是以“青白眼”出名的,自然更是不在意世人评论的。又瞥向稽夜,他悠然自得的自斟自饮着,似乎身边发生的一切皆是过眼云烟。向期、山源、阮容、王冲,她缓缓的收回目光。
杨毓心间似乎有一个位置,被打开了一扇窗。在不停的追逐虚名,保全自身当中,她似乎真的,迷失了做人最基本的最重要的东西,情绪。
杨毓眸中的泪珠扑朔着滚落了下来,扬声道:“人家不愿哭,你们非惹的人难过,甚么世外之人,高绝名士,无一个好人!”骂了一句,她的哭声更加大了。
她放肆的号哭着,眼泪一边落,一边擦,糊的满脸皆是,凄惨的让人心痛。
几人见杨毓真的放声痛哭,倒是有些手足无措,唯有稽夜与阮宗二人,一边饮酒,一边满含笑意的瞅着杨毓。
刘伦张皇失措,一双手抓耳挠腮着道:“女娃,哭吧哭吧,哭过了,便不委屈了。”
阮容面含笑意,调笑道:“美人落泪皆是梨花带雨,这阿毓好好的美貌,一哭起来真是凶极了,半点也不美矣。”
山源微微蹙着眉,捋着美髯道:“幸好是荒郊野外,若是被人瞧见,便更加不美!”
向期捋着斑白胡须笑道:“山兄所言甚是。”
杨毓正哭着,听闻身侧之人所言,宽袖随意的擦了脸一把,鼻音喃喃的,没好气的道:“哭完了。”
几人狐疑的转眸看去,只见杨毓虽双颊泛红,但眸光泛红,却清亮,的确不似醉酒的模样。
刘伦朗声一笑,试探的将酒壶又递给杨毓,笑着道:“哭够了?可还要?”
杨毓面色微微泛红,垂着头,接过酒壶,仰头又灌了一口清香四溢的美酒,灿然笑道:“阿翁最爱翠涛,阿毓也自小便爱偷饮,倒是酒量比之一般人要好得多。得此美酒,怎能轻易放过?”她伸出小舌头,在唇边轻轻一勾,将溢出唇角的酒液舔了干净,那模样真如贪酒的小猫儿一般。
稽夜笑着道:“此番肆意一哭,可还觉得心间烦闷?”
杨毓微微福福身道:“畅快极了。”
王冲一笑,指着杨毓道:“听闻那位鸿儒孔老,曾评你似我辈中人,方才这震天动地的一哭,果然不假。”
杨毓面色有些泛红,笑道:“还要谢过诸公引导,否则,阿毓险些踏错。”她微微顿了顿,扬起头,面上带着些许的不悦,狡黠的道:“在座诸君怂恿之下,终于见了阿毓这丑妇丑态,可不就是我辈中人了?”她这话说的很自然,完全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王冲一怔,笑道:“你还真是半点也不谦虚。”
阮宗对着王冲翻个白眼,道:“难道你王冲愿结交那心思繁复的俗人?”说着,他转眼看向杨毓道:“士人皆该如此,再不许扭捏着。不过是俗人的见解,我辈中人,就该真性情。”
王冲平日里被这几人揶揄惯了,今日阮宗的话说的也是双关语,一说众人不愿结交俗人,暗指王冲俗物。
王冲面色一沉,整整华贵的衣襟,道:“阮公此言不错,却不该处处揶揄于我。”
阮宗继续对王冲白眼以对,道:“便因你是琅琊王氏子,便容不得人教训?”
一提这琅琊王氏,王冲脸色更红,僵持了一瞬间,王冲身子一歪,“嘭”的一声倒进了河中,河水被突然坠入的王冲溅起朵朵水花。
:“啊!”杨毓惊叫一声,挽起袖子,去拉近在咫尺的王冲。
却见王冲根本不理她,双臂一展,漾开水面。
:“王君会浮水?”杨毓转眸看向身后笑意盎然的众人。
刘伦笑着眯着眼道:“这竖子惯会如此,一语不合,便任性而为,无需担忧,顽够了他自会回来。”
杨毓这才放下心来,她扫视一眼舟上的众人,这些人个个气度非凡的世外之人,他们不羁、狂妄,被世人称赞追捧。杨毓目光转向稽夜,唇角不自觉的就笑了。这位举世闻名的大名士,自己竟有一日能与他同舟而游,畅谈山水。
杨毓缓缓的伸出莹白的小手,撩起清凉的河水,水花四溅,晶莹剔透,她转眸笑道:“我该抱琴来的。”
嵇夜扬唇而笑,起身进到舱里,阮容也随他进了舱,不过一会儿,二人再次出来。
嵇夜背着两把琴,递给杨毓一把通体漆黑的桐木七弦琴,自己则抱着一把焦尾琴。而阮容则抱着一把直颈琵琶。
杨毓惊喜了一下,双瞳不自觉的放大,清艳的小脸笑的开怀肆意,她扬手拨弄了一下琴弦。
琴弦撩拨过处,溢出悠扬的声音。
:“音色美,音调准。”杨毓笑着赞了一声,接着,她唇角扬起绝艳的弧度,素白丰腴的小手轻勾慢捻,一串如流水般的音色,溢满小小的画舫,荡漾到两岸的山林之间。
阮宗不禁有些惊讶,略微点头,轻声与嵇夜耳语道:“这女郎奏的是北派高山流水。”
王冲笑着道:“听闻北派高山流水,由《琴越》、《风摇竹林》、《鸾铃静夜》、《书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