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一年当中的好时节,柳絮纷飞。“锦荣记”的院子里就种了两棵青皮垂柳,绕过这两棵柳树,是一小片竹林。唐青在竹林里,默念着戚安教会她的口诀,一步一步小心地踏着脚下的石板,左行三步,前行五步,再右行四步,最后直行十来步就可以看到院子里的别有洞天。

原先吃饭的地方早就撤掉了,里面古色古香的家具和陈设,都已经被“锦荣记”的老板藏到不知名的地方。

唐青进了院子就直奔最当中的那间屋子——戚安常年订在这里的“清字号”雅间。“锦荣记”虽不再做菜席,但这些雅间还是供客人使用,时限价位都是早早就定好了的。

戚安订在这里的屋子,使用权就留给了唐青。安排几个不想露面的朋友,总是可以的。

还没掀开帘子,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如清清泉水,潺潺溪流的弦音。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屋内坐着的红旗袍女子渐渐起了身,一手执扇,一手轻抚发鬓,缓缓地念着唱词。她容貌姣好,眉色如望远山,细腰如柳,身姿袅绕。眼睛像是盯着面前为她抚弄三弦的女子,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在眼里。

唐青静静地立在门口,等她一曲终了,才出声打断这一曲惊梦:“梅娘。”

许是还没从自己的遐想里醒过来,身着红旗袍的女子很快地转过身来,脸上还挂着满满的喜悦,一看到门口站着的唐青,眼睛里的光慢慢地熄灭了。

“是你啊。”她幽幽地吐了句话。

唐青暗自叹了口气,心知劝人这一事自己做不来,也便不再开口。进屋拾了个椅子坐下,对着把三弦放进琴匣子里的人问道:“这些天,你们在这儿住着,还行吗?”

“都好,都好。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原先我们那么对你,真是愧疚得很。你还愿意帮我们,真是好人。”芙菊握住唐青的手,说不住的感激。

唐青苦笑了几声:“我不过做了点自己能做的事,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更何况,曾老大都不在了,冤有头债有主,梅姐也没亏待我什么。”

听到“曾老大”这三个字,梅娘抬了抬头,眼睛里红彤彤的。

再遇上梅娘和芙菊,也是前些天的事。那天,唐青正好到县里出诊,经过城西的一家宅子前,碰上了行李被扔出来的两个人。

“给我再多钱,我也不敢收。你们两个人害人的狐狸精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没听说吗,跟你们这些戏子沾上边,我们全家都讨不到好。我就不信了,你们这些卖身钱还有谁敢要。”一边扔梅娘她们的行李,一边还破口大骂。唐青当时也被这当街咒骂别人的恶妇气着了。

跟了梅娘她们几条街,唐青不小心卖了个破绽,被身手不凡的芙菊发现了。毕竟还算相识,就算完全陌生的人,唐青看到也会尽量帮一点。想到戚安临走时,反复叮嘱她,只要有棘手的事情都可以拜托“锦荣记”的老板帮忙。唐青就让两个人收拾好东西,跟着她走。

芙菊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倒是梅娘很是坦荡:“最差不过被骗,我们还有什么可骗的。”

两人的经历,唐青不便多问,只知道曾老大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大毛为了救芙菊也不知所踪。

想起这次来是有正事要办的,唐青从竹篓里先拿出一个布包,往梅娘那里推了推:“上次我走得急,都没注意你往我竹篓里塞了这个。你拿回去,这东西我不能收。”

“你嫌这钱不干净,可是这天底下哪来的干净钱。”梅娘把布包扔在桌子上,没系紧的包裹立刻就散了架,露出里面十来个金裸子。

唐青把这些金裸子拢起来,放回布包里:“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连寄住的费用也是你们给的荣老板。这钱给我算怎么回事,而且你们总得留点钱傍身吧。”

梅娘站起身来,裙摆微动,露出一双三寸金莲。她上前把布包重新系好:“你当我不知道,这金子放到外面一钱不值,我拿它报答你,还是讨了便宜。荣老板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收留我们两个。你别看它现在不值什么,总有用得上的时候。这世间,什么都会变,什么都不常在,只有它,才靠得住。你收好,不收我就当你还怨着我。”

“梅姐,你别这么说。行吧,我先拿着,有用得上的时候尽管问我要。”唐青把布包重新放回竹篓里,又从里面翻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我给你们带了点食材,这米是今年的新米,可好吃了,你们一定要试试。对了,这是我师傅最喜欢吃的瓢儿菜,听说可有营养了,我还是趁他不注意偷拔的。”

唐青为了缓和气氛,讲了好多在乡下的趣事,连秦医生和戚老爷子之间的斗嘴,也用了最夸张的表情讲出来,终于把梅娘逗笑了。

“你这丫头。”梅娘掩着嘴笑道。

三人正说笑着,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唐青脸色骤变:“不好,你们快躲起来。”她掀开桌子底下的一块毯子,使足了劲儿搬开上面的石板,然后对着梅娘和芙菊低声说道:“你们先进去。我出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等到梅娘她们一个个从房间里消失,她再把石板搬回去,盖好毯子,仔细地展平它,才从屋子里出去。

依旧是按照口诀往回走。说来也奇怪,在小竹林里回去的路,按理说应该是按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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