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太子回来了——”城门外十里长亭处,文武百官俱服重孝,早已等候在这里,远远的瞧见那冲天烟尘,一个个登时红了眼睛,撩起袍子,冲到马匹前,却是又齐齐跪倒。“太子,您可回来了!”一时哀声遍野。早在接到皇上驾崩消息的第一时间,姬临就换上了一身重孝,便是身后兵士,也是个个孝衣在身。甚至因为一路上昼夜兼程,姬临这会儿可不是胡子邋遢,满面灰尘?若然是从前,少不得又会被指指点点,笑话毫无皇家气度,这话儿却是战战兢兢,匍匐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个赛一个的毕恭毕敬。姬临用力的收紧马缰绳,脊背挺得笔直。这么多年来,帝都给姬临的感觉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囚牢一般的压抑还有能击垮所有坚强的艰难和委屈。是的,就是委屈,多的数不清的委屈。偏是给了他委屈最多的,却正是是那个让他来到世上的、帝国最尊贵的九五至尊。从小到大,姬临已经记不清到底受了多少委屈,不管是母亲的死,还是幼时在宫中的举步维艰,很多次,姬临都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幸好,身边还有阿畅,有太傅,这样真心为自己着想的人,才能煎熬着,一次次挺了过去……本以为这委屈,或者说这恨意,终其一生,都会伴随左右了,再没想到,那个给了自己天大委屈的人这么快,就走了……更甚者,在听到那个人的死讯的第一时间,心头升起的不是痛快,抑或是解脱,而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更大的委屈——在被立为太子时,早已立誓,要成为大正有史以来最圣明的君主,要让那人亲眼看看自己是如何引领着大正王朝一步步走向巅峰,自己一定会让那人后悔,后悔他当初,错看了自己……可自己什么还没有做,那个人就走了。那天大的委屈也随之化成了茫然和不可遏制、汹涌而至的哀痛。甚至直面这满朝文武跪伏,大正整个天下都臣服在脚下瑟瑟发抖时,也没有了一丝儿激动,更多的是,困惑,和的茫然——自己想要做的事很多,可即便再辉煌,却又要又能做给谁看?“太子——”一只手伸过来,稳稳的扶住了姬临。姬临凝目,正好和神情坚毅的沈承对了个正着,顺着沈承手指的方向,更看到了远处波涛般趴伏在地的帝都百姓,连带着此起彼伏的高喊着“太子殿下”的山呼声,忽然觉得凝聚的郁气散了不少。很快收拾好情绪,红着眼睛哑声道:“众卿平身,此处不是叙话之所,有什么事咱们回京再议。”这些大臣也都是聪明人,眼下太子第一要做的自然是赶回去登基。这么巴巴的跑来,也不过是想着在太子面前露个脸。闻听此言,自然诺诺连声,且很快闪出一条路来。姬临一马当先,他的身后则是紧紧跟随卫护左右的沈承。眼瞧着两骑绝尘,跑在最前面,登时有不少人留了心。有认识沈承的盯着瞧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众臣跪迎,太子却是连马都不下,明显对帝都局势还不敢掉以轻心,却愿意把背后交给那沈承守护!可不就意味着,即将登基的新帝心中,那沈承乃是最可信任也是第一可用之人!这背后的意味可是大了去了。毕竟新帝这般年轻,且怎么瞧着,也不是那短寿的,沈承入了帝心,以后的造化还会小的了?沈承和新帝年岁可是相当,且这么大点儿年纪,已是三军统帅!有那不认识的,自然忙着找人打听,待听得沈承的身份,心里也是各自有了计较——新帝的脾性还不晓得,即便想要投其所好,也得缓一缓,不然怕是没讨好的成新帝,还会惹上什么麻烦。倒是这沈承,之前因为五皇子的败落,如沈家这等五皇子的亲信,早已被各大世家列为拒绝往来户,甚至落井下石。虽然不知道沈承这个戏法是怎么变得,如何能从本应是新帝最厌烦的人一跃成为新帝最得力的心腹,可有一点,却是所有人的共识——对沈家须得要重新定位。这样一位前途无量的新贵,自然要以交好为第一位。马蹄声声,踏破了宽阔而寂静的帝都长街,所过之处,百姓也好,官员也罢,都插烛似的跪了一地。经过裘家所在的静安巷时,姬临明显顿了一下——静安巷可算是帝都第一大巷,却是从街头到巷尾全为裘家所有。而现在,那曾经在整个帝都都以煊赫贵气美轮美奂称绝一时的裘家府邸却是倒了院墙,塌了门楼,破败之气已是一目了然。与裘家隔了两条胡同的正是沈府,沈承却是看都没看一眼,就拥着姬临呼啸而过,浑然不知隔着门缝,裘氏正绝望的瘫倒在地——当初惊恐绝望连带着愤怒之下,裘氏无比狼狈的逃离了国公府。本以为凭着沈家并裘家的颜面,定能找到个容身之所,哪想到根本就是幻想。如亲家杨泽平那样的还是好的,不过是避而不见罢了,好歹还给留下些脸面,还有那更不堪的,竟是直接放狗出来咬!更甚者在第三天上,连好不容易收拾出来的一个装满了金银的小包袱也被早已盯上她的地痞无赖给抢了。裘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无奈何,甚至不顾脸面的搬出了自己最痛恨的继子、沈承的名头——彼时沈承已经因为在边关的一系列大捷而名满帝都,只那些无赖如何肯信?照旧踹翻了裘氏,抢了银子离开。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又带着两个贴身仆妇含羞忍悲厚着脸皮回了沈府。好在守在国公府的那些人早已撤离,虽是偶有人前来打扫,倒也没有再把她给赶出去。好歹让裘氏安安稳稳待到了现在。除了生活拮据、少人侍候,倒也没受多大的罪。今儿听说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