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珊今天回家去了,买了菜买了肉,做了好吃的蛋蒸饭,并且带到了医院里面给卓茜茜投喂,虽然吃起来味道有些奇怪。
影鬼叹了一口气,坐在病床边上摇晃着脚丫子,看着眼前的温珊。
大概是因为受到了影鬼的控制,温珊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木木的,面无表情又眼神空洞的样子,没有了往日的生机。
没有了对卓茜茜那嘘寒问暖满是关怀的表情,也没有那充斥着温柔爱意的眼神,她只是用最冷漠的视线注视着卓茜茜,这莫名令影鬼怪不舒服的。
影鬼附身在卓茜茜身上其实已经有老长一段时间了,从卓明宇带着全家去河泽坡游乐园的那天起,影鬼就悄无声息地把自己的怨气从那个小发夹上,转移到了卓茜茜的身上。
最开始它是相当弱小的,虽然拥有浓烈的怨气,是一只已经进化出自我甚至的妖怪。但是卓茜茜依然还是这幅躯壳的主人,一个生机勃勃却还在成长当中的茁壮灵魂。
想要把这样的卓茜茜从这副躯壳里赶出去,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影鬼也很有耐心,它擅长等待,它擅长沉默不语。
它曾经被它吸收的、那些被害者孩子们的死亡记忆折磨得几近疯狂,对凶手极端的憎恨让它终日都在嘶吼都在尖叫。
可最终有一天,它平静了下来,闭上了嘴,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个世界。
尖叫和挣扎没有意义,它只需要等待。
它的耐心让它逐步通往胜利的大门,它依靠自残和噩梦来削弱卓茜茜的意志,让这个小女孩时时刻刻都处于神经紧绷却极端虚弱的状态,只有这样的状态,它才可以打败这个茁壮的灵魂,并占领这个躯壳。
最开始它能占领这个躯壳的时间很少,一般都是半夜凌晨,趁着卓茜茜深陷于噩梦当中的时刻,它控制了这具身体,一具真正的身体。
影鬼从诞生在这个世界上起就没有躯壳,它是怨气的集合体,拥有许多个受害者的混乱记忆。
最初诞生的那段时间,它几乎没有自我意志,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被那些混乱的、满是鲜血的记忆包围着。直到有一天,它从那些混乱记忆里脱颖而出,获得了自我思考和喘息的空间。
它生来就知道自己的使命,它生来就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替那些可怜的受害者报仇雪恨,为此它可以不择手段。
“这也算是手段的一种吗?”影鬼思考着自己的妖生,然后站起来,从病床上跳下来,走到了温珊的面前,同时伸手握住了她温暖的手心。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副母女和谐的场景,女儿挨着妈妈,握着母亲的手,就好像在撒娇。
影鬼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来占据卓茜茜的这副躯壳,但这半年时间,也是它第一次体会到,一个被母亲极尽疼爱的小女孩的感受。
那种被人爱着的感觉。
每个日夜,无论影鬼多晚醒来,当它控制着卓茜茜的身体离开床,摇摇晃晃想往外走时,将她抱回来的一定是温珊。
温珊会用温暖的怀抱温暖她,用轻柔的语气哄着她,温珊还会唱歌,她哼着听不清词的曲儿,调子轻盈得如同幻境,把影鬼带进久违却万分可怕的宁静之中。
在温珊哼着歌曲哄她睡觉的时刻,是影鬼永远都不会被脑海里那些可怖记忆所侵扰的时刻。
被人爱着,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情。
“卓茜茜拥有你这样的母亲,真是太幸运了。”影鬼握着她的手,忍不住自言自语,“我就没有母亲,当然,我也不可能拥有母亲。”
“我生来就是个孤零零的、充满邪恶的、被世人所唾弃的妖怪。”
“好羡慕卓茜茜……她能够拥有你,让我感到无比嫉妒,但我也很清楚,我恐怕永远不能取代她,不能取代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影鬼忽然说:“所以,我决定把她还给你。”
这一次,听见影鬼这句话的温珊,突然不复之前面无表情的木讷样子了,她微微抬起头,用略带着微光的眼神看着影鬼,那眼神中充斥着希翼。
影鬼是认真的,她强调:“我可以把她还给你,我保证,五天之内,她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来。”
“所以……”影鬼伸出手臂抱住了温珊的腰,她个子太矮了,只能把脸埋进温珊的胸腹部位,她含糊不清地说道,“再给我唱歌吧,妈妈。”
卓明宇回到病房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温珊坐在病床床头,低声唱着那个她不知道唱过多少遍的安眠曲。
这首安眠曲据说是温珊的母亲,在她小时候也经常唱的,是国家动荡时期,一个落魄的道士教给温珊她曾祖母的歌曲,之后很是神奇的代代相传了。
温珊一边哼歌,一手则抚摸着床上卓茜茜的小脑袋,卓茜茜缩在被子里,睡得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
那瞬间卓明宇还以为回到了过去,女儿的躯壳还未被妖怪侵占的时候,每天卓明宇加班晚了半夜回家,看见的都是妻子温柔哄着女儿入睡、这么温馨的一幕。
可是这种温馨只是一种幻觉,当卓明宇定眼望过去时,他依然还是可以看见卓茜茜身上环绕着的黑色雾气,在她周围肆虐翻涌。
那毫无疑问是那只妖怪给他营造的幻象,意识到这一点的卓明宇内心恼怒,他握紧拳头,站病房的外面咬牙切齿。
他会夺回来的,他的人生,他的一切。
天明时刻,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