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出京之日,全城百姓皆敞门而出,沿街跪拜,皇撵行过出,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阎锦站在隐蔽的巷子处,远远瞧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袭墨衣的男人随侍在侧,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便寻着她的视线而来,一瞧见她,本无波的眸子立即染了笑意。
青竹自她身后探头出来,见此便是一笑,“瞧,主子在看你,他笑了呢。”
阎锦若无其事的转开目光,嘴角却几不可见的勾了勾。
队伍很快走过,呈跪拜之态的百姓们缓缓站起了身,寂静的街道之上再次喧闹起来,阎锦走出巷子来,朝青竹道:“走吧,你不是要去买绣线么?”
若非她要买绣线,她才不会跟她出来,至于瞧见他,纯属意外,唔,意外,她自不是来瞧他的。
青竹笑着跟上她,道:“主子这一去,没个十天半月是不会回来的,你倒是不想?”
“十天半月?不,用不了那许久。”她道。
“嗯?怎会呢?往年都是如此,只是往年主子少有在京之时,亦极少去秋猎,说起来,今年倒也奇怪,容公子竟是没有去,往年容公子都是要去的,陈贵妃亦未随侍帝侧,伴驾之人换成了陈嫔娘娘。”一旁的茴香听她这般说,立即便疑惑开口。
青竹笑了笑,道:“你疑惑那许多做甚?皇家的事,还是少些好奇心为好。”
“青竹说得不错,茴香,少打听。”阎锦亦道。
茴香扁扁嘴,不清不愿的嘟囔了句,瞧见她二人那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她哼了一声,道:“知你俩秘密多,我不问便是,今日绣庄人极多,你们莫去了,要买什么告诉我便是,青竹姐姐,你跟姑娘寻个地儿歇歇好了,我买好了线便来寻你们。”
青竹自没有意见,细细跟她说了一番,便带着阎锦寻了处茶楼歇息,刚坐下半刻,街上又是一阵喧哗,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临近,最终停在茶楼之下。
“阿锦。”青竹轻轻推开窗,瞧了一眼便掩上,回过头来时,脸色已十分难看,“刘公公带了侍卫来!”
刘公公,陈贵妃身边大太监,是在石嬷嬷被赶出宫后提上来的,近年来颇得陈贵妃信任。
阎锦一笑,淡定的招呼她过来坐下,顺手递了杯茶给她,撑着下巴朝她道:“你急什么,他又不会吃了我。”
“他是不会吃了你,却也不会善待你!什么时候不来,偏生挑在主子离京之时来,用心显而易见!”青竹略有些急躁,茶杯被她用力搁在桌上,‘嘭’的一声响。
“若是没有用心,反倒奇怪了。”阎锦依旧淡定,说罢侧耳听了听底下的动静,这一会儿时间,楼下的人已上了楼梯来,阎锦笑了笑,给青竹使了个眼色,青竹闷闷坐下,低了头掩了情绪,静待那些人进来。
‘叩叩……’
未过片刻,脚步声停在了门外,有人敲了两下门,小心翼翼道:“客人,有人找您。”
“进来罢。”阎锦道。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几道略显纷杂的脚步声走进门来,阎锦抬头,扫过当先那人微翘的白嫩手指,最终落在他似笑非笑的脸上,“不知公公是?”
刘公公一甩拂尘,手指捏成兰花指,顺着脸颊轻轻划过,妖娆一笑,“杂家刘公公,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请阎姑娘进宫一叙,娘娘自来疼二皇子殿下,听闻姑娘甚得二皇子殿下欢喜,偏生又护得极紧,这不,寻常见不着,只好寻殿下不在之时来叨扰了,还望姑娘莫要推辞。”
阎锦站起身,微低了头,笑道:“原来是刘公公,阎锦这厢有礼了,娘娘有命,自当从之,还请公公前面带路。”
刘公公亦未料到她这般好说话,惊诧了一瞬后,笑着伸手相请,“姑娘请。”
甭管她因何这般容易说话,他皆不在意,只要进了宫城,她再有多大的心思也得歇了,只要进了宫门,她便只有顺从这一条路走!
青竹欲言又止的看着她,满心满眼的担忧,阎锦给了她个‘放心’的眼色,笑着出了门,楼下,软轿早已准备妥当,阎锦上了软轿,轻轻一声响后,轿子摇晃着行了起来,阎锦伸手掀开轿帘,远远瞧了屋顶之上站在阴影处的人一眼,遂又放下了帘子。
轿子一路摇晃着进了宫门,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终是停了下来,阎锦行出轿来,瞧着面前的宫殿皱起了眉,“公公,这里是?”
眼前的宫殿并非陈贵妃的玉禧宫,宫殿墙壁斑驳,灰尘遍布,瞧着略显荒凉,似是无人踏足的宫殿。
刘公公脸上早已没了笑,看着她的眼神满是轻蔑,连那话,亦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调调,“这里?这里是冷宫,娘娘说了,以你的身份,能进皇宫已是你的福气,你也只配住在这冷宫里!这些日子你且安分,若让杂家知道你不听话,便莫怪杂家不客气了!”
他说完,一扬拂尘转过身,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去,阎锦挑了挑眉,嘴角牵起一抹笑,慢悠悠的抬步,走进那院门塌落,杂草遍布的殿里去。
刚入殿门,旁边便跳出一人来,阎锦一愣,便听那人嚷嚷道:“你是谁?”
那人穿着破烂的宫装,一双眼隐隐带着傲慢,却是十分隐秘,她的声线极沉稳,即使在这破烂的宫殿,即使穿着破烂的宫装,她依旧是一副端庄的模样,阎锦瞧了半晌,忽然将她认了出来,眼前的女子,即使眉梢带了风霜,面容变了些许模样,依稀亦是她熟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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