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时,天已近午,清扬端着水盆进来,要服侍我梳洗,我说:“我不想起来,你过一会儿再来吧。”清扬笑着说:“这天都快晌午了,昨晚回去传信,城主都不高兴了,还是快起来梳洗了回去吧。”
我一阵反感,心里恨道:“你用得着来提醒我,我需要看周斯年的脸色过日子吗?”
遂转过身去,面向墙壁,淡淡的说:“你回吧,我今天也不想回去。”
清扬着急说:“哎呀,夫人,您这样闹,叫我们这些奴婢怎么说呀。”
我冷笑说:“你害怕什么?你回去,这么回周斯年,就说是我说的,我就在青青这里散散心,不会跑了也不会死了的。”
青青对清扬说:“姐姐放心回去吧,我以前服侍过夫人的,等夫人心情好一些了,就送夫人回府。”
清扬犹犹豫豫的走了,我不想让她难做,可我打心里现在不想看见她。我不明白为什么周斯年喜欢用中年伺婢,让人觉得那么压抑。
清扬走后,心情顿时轻松了,马上从床上跳起来,青青也很开心,说:“清扬姐姐好严肃,她在这里,我总是担心自己做错事。”
她服侍我穿衣梳洗,拿出自己的梳妆匣,说:“姐姐不会嫌弃青青的东西粗陋吧?”
我笑着摇头,说:“你画的眉毛好漂亮啊,帮我画一个。”
青青开心的拿出螺子黛,一只手扶住我的下颌,一只手开始画眉。她的脸近在眼前,肤如凝脂,眉目如画。
“青青,真的不想嫁人了吗?”我叹道:“太辜负你的好容颜了。”
青青笑而不答,等眉毛画好,才说:“我现在就过的很开心呀。”
我不再相劝,谁又有资格劝谁呢?终究是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就是了。
我们走出青青的卧房,外面是一个空旷的大厅,地板都用深紫檀木做成,上面铺了一圈的坐垫。白色的曲线花架上放着一盆白百合,开得正艳,浅黄色的花蕊羞娇的藏在里面。
环绕大厅一周的长廊扶手是用上好檀木制成,上面刻着细致的花纹。不时飘来一阵紫檀香,幽静美好。几个妙龄少女站在厅里交谈着什么,谈话声却极轻。
这时,只听琴声叮咚,妙韵天成,如流水,潺潺铮铮,层层泛着涟漪。音色犹如一汪清水,清清泠泠...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引人心中松弛而清新……
循声望去,只见对面的竹帘里,依稀见一男子,正在抚琴。
一干人停止喧哗,都坐了下来,侧耳细听。
只是这其中却似含蕴着一种说不出的幽恨之意,正似国破家亡,满怀悲愤难解,又似受欺被侮,怨恨积郁难消。
我竟似被这幽恨怨忿之情摄住了心神,心里愁闷难当,几乎要流下泪来。
遂拿过身旁一女手中琵琶,手指轻拨,音韵袅娜而出,激起层层涟漪。
紧接着,幽雅的箫声加入进来,不知音来自何处。竹帘内古筝也奏出了流畅的琶音,夕阳映照江面,熏风拂水涟涟,一派良辰美景。
曲荡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青青长袖曼舞,舞姿虽带有一点生涩,但粉面上一点朱唇,神色间欲语还羞。娇美处若粉色桃瓣,举止处有幽兰之姿。
一曲终了,众人皆如痴如醉,几乎忘了呼吸。
良久,竹帘开处,走出一位男子,只是这位男子,没有丝毫清雅细致的感觉,看起来有种沧桑操劳之感。眼泡微肿,微垂的眼睫下有淡淡的黑影,颧骨也有些高耸突兀,衬得整张面庞更加瘦骨嶙峋。特别是那双手——肤色暗淡的双手,有些干枯消瘦,像是几近枯萎的枝干令人心生不忍。
青青上前,拉着这位琴师的手臂,莺声燕语:“姐姐,这是舞社聘的乐师木先生,木先生是京城第一琴师呢。”
木先生没有说话,只微微躬身以示行礼。
我问:“还有一位先生呢?”
只见竹帘内的屏风后面,走出一位头戴紫阳巾,身穿八卦衣的年轻道士,凤目疏眉,神态飘逸。他一来到人群中,立觉其气质非凡,似鹤立鸡群。
木先生道:“这位是大高观的玉真人。”
大高观是皇家道观,供奉玉皇,皇家在那里祈晴、雨、雪并举办道场。
玉真人双手抱拳拱手,略微弯腰:“见过公主殿下。”
我略略屈膝还礼,这玉真人的眼睛,有种勾魂摄魄的力量,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玉真人这样化外的仙人,能来到弊处,真是三生有幸啊。”青青上前,甜美的微笑像蜜一样。
“小道来看木先生,叨扰了。”玉真人淡淡的说。
这边我们四人刚刚落座,那边清扬又回来了,看有陌生人,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青青笑嘻嘻的说:“玉真人能不能给我们讲讲修仙之道呢?”
玉真人看了我一眼,低头说:“无欲、无知、无为,回复到人生最初的单纯状态,返朴归真。”
我说:“那可真是仙人化境了。”
玉真人说:“仙人,也无非就是一个最正常的人。”
我黯然神伤:“怎样才能做到这样的正常呢?”
“道法自然,去甚,去奢,去泰。”
“我并没有那么多的yù_wàng,可还是不快乐。”
“去除心中的念想、重重心事就是快乐,让心虚着,没有心事,才能体验生命的乐趣。”
“怎么可能去除心中的念想呢?再说,祸患也不是自己不去想就不会来。”
玉真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