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祈听得代钰的话,只觉得好似有一桶冰水自头上淋下,此前因着握住了她的手自心中涌上的那一种柔情蜜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果然,竟是半点儿都没有将他放在心中的吧。
他忍住了心中不断泛起的酸楚,却还是忍不住努力地自我安慰了一下:其实黛玉会如此对待自己,也不全怪人家性子冷淡。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自己也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同她好好谈谈心,现下忽然便就这样热情,也的确是突兀了些。
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记得初见她时,她还不过只是个三四岁的小姑娘。
自己也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然而那个时候,她的锋芒却已经展露,他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便被她吸引了目光。
即便他们那时尚都还年幼,那一种吸引无关风月,但是接下来的时光,即便只是远远旁观,却仍旧足以让他慢慢沉沦。
其实他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以大业为重,行动上也努力朝着母妃和皇妹期盼的方向努力,一点一点赢得父皇的注意,一点一点靠近那个位置。
然而,到了今日,在三哥已经离世,他明明已经离着那个位置是前所未有的近的时候,他却忽然觉得这一切了无意趣。
因着他的心底深处,一直觉得欠缺了些什么。
这么多年来,眼看着她平静而淡然地慢慢变了模样,那一份锋芒却一直隐在秀美的眉梢眼角、藏在如水的眼眸中,即便并无多少机会接触,但就是仅有的那几次,便就已经足够。
直到煞费苦心地同林家结盟,知道了她站在自己这一边儿的时候,他的心情竟比被父皇夸赞的时候还要高兴。
心里头的那颗种子终于慢慢发芽,见到她在宫里头出了事儿,他几乎失去了理智,那个时候,他便就知道自己大约是在劫难逃了。
不过,她毕竟不是寻常的女子,恐怕并不能以寻常的方式得到。
好在,若是大事成了之后,也有足够的时间和权力,能够再慢慢同她培养感情。
他看中的东西,是一定会想方设法弄到手的。
不管是皇位,还是女人。
宗祈垂头敛去眼中的暗光,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代钰的手。将特制的药粉重新抹在脸上,恢复了来时的那个黑瘦的小太监的形象,将食盒里头的饭菜放下,这才领着空了的食盒离开了这间暗室。
代钰要他传的那句话,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背水一战、放手一搏”罢了。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她已经准备好了必要的时候做自我牺牲。
然而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毫无变化,便是眼神,也是连一色波动都没有,冷静得仿若没有感情、没有心。
可是他自己的心,却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经沦陷了。
越是控制,就越是情不自禁。
明知道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却还是要尝试。
明明都下定决心要放弃了,却在最后关头,过不了自己的心。
比如今天这事儿,他是背着人偷偷来的。
为了此,还煞费苦心地做了许多事情。
结果,来了这半天,这姑娘完全不为所动不说,想的还都是其他的事儿。
就好似根本没有见到过他这个人一般。
她看着的是更远的东西。
在她的脸上,他看不出半分女子该有的温柔和情感。
真是个冰雪一般美好,却也如同冰雪一般冰冷的佳人。
看来,这一回,真的要好好地努力,先登上那个位置再说了。
宗祈带着离开了关押代钰的屋子,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寝宫,早有人守在那里等着对他发难——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还敢一个人偷偷乱跑,简直是胡闹,那几位都是支持他的人里面的重磅人物,自然是没有那么容易简单放过他的。
饶是宗祈有了心理准备,却也少不得被扒了几层皮。宗祈被折腾得苦不堪言,谁料由此竟然愈发地促成了那件事,倒也是个意外的收获。
他那边的事儿暂且不提,只说代钰这里,她送走了宗祈,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慢慢吃起那还有些许温热的饭菜来。
说实话,她方才很是觉得有些惊悚的。
今日这位皇子殿下,神情态度都不似往日,竟好像对她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执着一般,那看着她的眼神,直似好像要在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的确是瘆人得很。
她自问平素也并未同这一位皇子殿下接触过多少回,仅有的几次也好似并没有什么让人觉得愉快的经历,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一位皇子殿下忽然对她如此着迷。
是的。
虽然说,她在这男女之事上,并没有多少经验,但他方才那个眼神,若是她再看不出来其中的含义,那也只好去做瞎子了。
那是一种可怕的、带着*和占有的眼神。
她不得已才下了一剂猛药,做出一副要舍生取义的模样,只是似乎用力过猛,加上他的思路似乎也一直歪在了这男女之情上头去,不但没表现出什么挫败的意思,竟还觉得很是痛惜的模样——她真的不是为了他才舍生取义的。
事实上,她根本也就没想着要舍生取义好么。
她只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让他赶紧走了,再被他用那样的眼神看下去,她就可以提前升天了。
幸而他总算还是走了。
好不容易略微平复了下心情,草草吃过了饭,代钰便就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