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筠娘,我先带孩子们进去,跟着就出来送你去那边,你在车上等等吧。”方修文叮嘱完胡氏,一把抱起方志远就走。方采菱和方采蘩则不舍地看着胡氏。
胡氏一手一个拉着闺女的手再次低声叮嘱:“菱姐儿,稍后见了你们祖母,千万别闹脾气不肯叫人。蘩姐儿,娘将你妹子和弟弟都交给你了。你是长姐,要有长姐风范,别跟着你弟弟妹妹瞎胡闹。他们行事若是不合规矩,你该教训就要教训。”
“知道,这话娘昨晚都叮嘱好几遍了。”方采蘩苦着脸道,“可咱们也只能装装样子罢了,不喜欢还是不喜欢。娘您先去那边,等咱们见了祖母之后就去寻您。您放心,只要您没回方家,咱们姐弟就日日过去陪您。”“对,让老家伙在一旁干瞪眼,气死她!”方采菱快意地加了一句。
“轻点,你这臭丫头,娘昨晚再三告诫过你从今往后什么‘老家伙’‘老东西’之类的话都不能说,叫人听到了非说你忤逆不孝,你没看娘都不说了吗?蘩姐儿,你给我盯牢了菱姐儿,但凡再听到她这么说,你就狠狠地教训她!”胡氏立马黑脸,狠狠掐了闺女一把。方采菱郁闷不已地缩了缩脖子。
“好了,进去吧,省得你们爹爹老等你们。”胡氏推了推两个闺女。方采蘩抬头一看,老爹背着弟弟站在大门内正等着呢,便道:“那娘我们进去了啊。”胡氏挥了挥手:“嗯,去吧。”
“蘩姐儿菱姐儿这边走。”方修文特意放慢脚步带着两个女儿往正院上房走去。张妈妈和钱婆子跟在身后,汪婆子早飞奔着去报告范氏了。
“快打起帘子。”见方修文背着方志远走近,上房厅堂门口一个婆子立马吩咐守在门帘子边上的两个丫头。小丫头一左一右轻轻掀起寿字纹夹棉锦缎竹帘子,方修文当先而入,方采蘩拉着妹妹紧随其后。一抬眼就看到端坐在当头太师椅上的范氏。
范氏穿着秋香色织金花卉纹缎面夹棉对襟褙子,象牙色马面裙,方采蘩心想,儿子做了四品知府,老家伙的衣着也比过去华贵多了。范氏五官其实算得上精致,不然也不会生出方修文这样清俊的儿子来。然而她凛冽的眼神,还有大多时候紧抿着的薄唇让人难以对她生出亲近之意来。
六七年过去,范氏老了许多,嘴角两边的法令纹更深,两鬓的白头发也越加明显,整张脸也就显得越加刻薄了。这也难怪,先是儿子不忿她的苦苦相逼,自请调去了西北,留下她一个老婆子和明氏在家度日。好不容易儿子回来还得知自己有个六岁大的孙儿,偏偏又被明氏这个疼爱了多年的外甥女给了当头一闷棍。老太婆咎由自取,这些年开心的日子其实并不多。
方采蘩打量范氏的时候,范氏可没有看一眼她这个孙女,人家的目光全倾注在了方志远这个宝贝金孙身上。“这就是远哥儿,好俊的孩子,快,快下来到祖母这里来!”范氏一看到远哥儿就双眼发亮,整个人情不自禁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方修文将儿子放下,对他道:“远哥儿,那是祖母,快去给她行礼。”方志远毕竟年小,对范氏的恶感不如两个姐姐那么深,当下也没有犹豫,立马弯腰行礼,并清脆了喊了一声祖母。
“哎,好,好,不愧是我的孙儿,这小脸跟你爹当年是一模一样!”范氏激动得眼眶潮湿,一把将孙子抱在怀里,摩挲着孩子的脸问道:“好孩子,路上颠簸累着了吧,肚子饿了吧,祖母这就让她们打水来伺候你洗漱,然后咱们就用膳啊。”
见老娘就顾着孙儿,对两个孙女却不管不顾了,方修文只好打断道:“娘,这是蘩姐儿和菱姐儿。”沉浸在看到金孙喜悦当中的范氏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方采蘩和方采菱。方采蘩强压下心头别扭,拉着身板僵硬满心不情愿的妹妹口称祖母,弯腰向范氏行礼。
范氏道:“好,都是好孩子,回家了就好。蘩姐儿,祖母让之前伺候你的张氏继续伺候你,这样你用起来也称心。菱姐儿就让钱氏伺候着,她曾经去过和锦,你们也算是熟悉的了。两个月前家里又才买了四个丫头,都是老实人家的孩子。你们姐妹一人两个,名字还没起,你们爹爹说等你们来了自己起。”
方采蘩道:“孙女多谢祖母。”方采菱却不做声。范氏说完四下里张望,显然是在寻找胡氏,却没看到人,不由不解地望着方修文。
方修文忙道:“娘,筠娘因为尚未和儿子正式复合,所以不肯进来,说是要一个人去住客栈。儿子不能强迫她,打算让她先去孔推官家那空宅子住着去。”
范氏敛眉沉默了片刻后,淡淡地道:“我回头就让人去阴阳先生那里问问,看最近的好日子都有哪些,定下来之后就发帖子办酒席吧。”
“如此那就有劳母亲了。筠娘还在外头等着,儿子这就带她去孔宅。””方修文原本做好了准备,若是母亲不高兴自己将要怎么应对,不想老太太的反应还算平静。本来也是,当初母亲那般对待筠娘,本就大大的理亏,如今筠娘所为合情合理,母亲又有什么资格发脾气。范氏道:“你去吧。”方修文拱手去了。
范氏回头对方采蘩道:“蘩姐儿,远哥儿年小,祖母就安排他住在正院西厢房,你爹爹则住在东厢房,这样也好方便你爹爹指点他学业。你和菱姐儿的屋子在第三进,那里有花园,倒是适合你们姐妹。”
还真是今时不同往日,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