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初三人向西北方行出五里,发现附近的草木长得十分茂盛,前方深处竟传来“哗哗”的水流声。他们精神大振,加快脚步向前赶去。行出一阵后,拨开一簇长草,便见一条溪流呈现面前。溪水清澈透底,水草嫩绿,花石斑斓,鱼群儿戏。他们嘴中干涩,喉咙冒火,恨不得立刻跳进溪里痛饮一番。然而他们谁都没有动,眼睛停留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那陌生人三十五六岁,白面微须,头戴方巾,身穿灰布长衫,像是位白面书生,正坐在树荫下的方石上悠然钓鱼。身旁的水桶中装着几尾刚钓上来青鱼,还在桶中鲜活打转。身子另一边放着个小黑匣子,却不知装的是什么。他初见二人时先惊讶了一下,随即对他们颔首示意。洛天初心想八成是他挂的风铃,也看出他没有武功,便上前询问道:“先生好雅兴,竟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山里钓鱼。”那人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过了半响猛地一挑鱼竿,又钓上了一尾大青鱼。解下鱼钩后丢进了水桶里,这才道:“相公有所不知,再往前走便是七座村落,怎会是荒无人烟。”
洛天初道:“原来如此,在下不敢打扰先生雅兴,只是想请教先生一件事。”那人道:“相公请讲。”洛天初道:“不知凤凰尾几羽?”那人忽然怔住,赶紧扔下鱼竿,整了整衣襟,拱手施礼道:“请教青龙几行须。属下胡白,参见堡主。”洛天初双手相搀道:“胡兄不必多礼,不知胡兄怎知我们落难于此?”胡白道:“在下是公孙军师在燕京的线人,前些日得到了军师的飞鸽传书,得知堡主一行人可能会近日返回关中,金人也会追击拦截,便让我们金齐两国的线人尽皆接应。信上还说明了堡主这次可能带有大批的车队,令我们格外留意。适才见你们两人至此,商,就没敢上前相认,冒昧处还望见谅。”洛天初笑道:“胡兄客气了,既是自家人那我们就稍后再谈,在下口渴难耐,先到溪中喝个痛快。”胡白笑道:“堡主请便。”
柳少卿端坐在溪水边,双手捧起水来喝了一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好像在品尝着一碗鱼翅汤。就算再口渴难耐,他的举止动作也始终那么高贵优雅。这时忽听“噗通”一声,洛天初飞身跳落水里,激起的水花溅了他一身,柳少卿叹了口气,继续捧水来喝。洛天初扎进水里半天后才如条大鱼般窜出水面,一甩湿漉漉的头发,大赞道:“痛快!痛快!”说罢再次钻了进去,肆意畅游着。再次跃出水面时发现柳少卿已停止喝水,便奇道:“难道你还要修行?连水都不喝了?”柳少卿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游完泳,我什么时候再喝。”洛天初笑道:“你在上游,我在下游,你喝不到我的水的。”柳少卿道:“那也不行,看着就不舒服。”洛天初哈哈笑道:“那你就再忍忍吧,我还没游够呢。”
等他上岸时见胡白正用葫瓢喂昏迷的赵横山喝水,柳少卿坐在一旁讲述着赵横山的伤情。洛天初顿觉惭愧,兴奋下竟将赵横山给忘了。喂完水后胡白打开身边的黑匣子,从中拿出一柄剪刀,剪开了赵横山受伤附近的衣服,见到一个拳头大小的脓疮时不禁皱了皱眉,先舀水冲洗了脓疮,又拿出一柄狭长的小刀,吩咐洛天初捡了些干柴,用火折子点燃后,拿小刀在火上过了数次,才开始为赵横山剜疮。每剜三刀便换一把新的小刀清洗烤火。洛天初发现他的小匣子分为两层,上层放着十几把小刀和不同种类的银针,还有棉布,纱布和绑带。下层放着制成的金疮药,止血散,解毒丸等瓶瓶罐罐。胡白先将浓汁剜除干净,清洗过后撒上了半瓶金疮药,道:“赵堂主的命是保住了,只是现在不宜包扎伤口,两个时辰后我还要为他换药,另外赵堂主身上还有其他外伤,也需慢慢打理。”
洛天初已看出他是个大夫,喜道:“太好了,没想到胡兄竟是位医匠。”胡白笑道:“堡主见笑,属下确是行医出身。”洛天初奇道:“以胡兄的行业大可生活无忧,为何放着好日子不过而跟着我们犯险?金齐两大国都以我堡为死敌呢,”
胡白将小刀一件件清洗归位,缓缓道:“正是因为我堡是金齐两国的死敌,我才愿誓死效忠。”洛天初奇道:“为什么?”胡白黯然道:“我全家皆死于金兵刀下,连我六岁的女儿也不放过!我当时只恨自己学医而不会武,若我手中握着鬼头刀而不是这手术小刀的话,我全家十一口又且能丧命于三个金兵的刀下!最后只有我逃了出来,留着这条贱命去报仇,用余生报复金国。随后我就成为了公孙军师在燕京的暗线。这几年燕京出了好几桩命案,死的人不是金人就是齐人,谁都猜不到下黑手的竟是我这个老实巴交的大夫。”
洛天初感叹道:“没想到胡兄也有这般断肠往事,都是这乱世害的祸。”胡白道:“祸皆由人起,当今天子暗弱,朝臣奸佞,文官谄媚,将士畏死,如此宋朝且不被虎狼之国惦记?且不让大宋子民寒心?可惜像堡主这样的英雄豪杰世间罕有,再多出几个何惧金国。”洛天初道:“胡兄太瞧得起在下了。”胡白道:“堡主未在民间走动,不知民间早把你奉为天下第一英雄,名气犹在湖湘杨太之上。我收到军师的飞鸽传书后心想有机会能面见堡主,激动了好几天,便在方圆百里布了我堡的风铃标记,希望堡主路过时可以看见。”洛天初笑道:“希望见面后没让胡兄失望。”胡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