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秋,夏蝉在发出最后一声长鸣后,陡然一落至地无声。日渐消散的暑意在一场秋雨过后最终消失殆尽。
永兴街,杭府。
老杏叶黄,被冷冽的雨打之后,青石铺嵌的地上满是枯叶。杭府的下仆正手执扫帚,一下一下地扫着。
檐廊下,一个月白的身影倚坐在廊柱边,看着满院萧瑟,微微发愣。
“在想什么?坐在廊下不冷吗?”尚英的声音响起,月初闻言望去,他不知何时站在厅侧的小池边上。
身子陡然缩了缩,她低头呐声道:“没,没什么。”自从被尚英知道她曾有婚约一事后,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她突然变得有些不敢见他。
尚英睇了她一眼,眉轻皱,“这几日朝中的情况如何?”
“朝里的情况……”月初微怔,晃过神来,言语间也多了几分认真。“豳州起事被镇压后,朝中的一些老臣开始偏向西党了。看来徐澍落网,应该是要不了多久了。”
尚英点了点头,“徐澍背后只怕还有人,他一个吏部尚书,要怂恿同级的秦浩并非一件简单的事。”
月初微惊,没想到尚英同她想到了一块去了。
尚英虽贵为将军,但实为散官,既不能参与朝政,军中又无权。他身边的那两千的黑甲军,也不过是宣武公府的府兵。不论在朝中还是在军中,他都是一个边缘之人,却能对这些事洞察极深。
“我还在想,有何办法可以让他背后之人现身,只是这人躲得有些深,现在还无头绪。”月初垂头有些丧气说道。
尚英一笑,娓娓道:“无妨,总会水落石出的,你无需这般忧心。”稍顿又道:“传闻陛下看上青黛姑娘,征她入宫了?”
外传明帝至杭府之后,对杭中丞家的一名侍女颇为喜欢,没多久就下旨征她入宫,不过入宫的第一日便被赏给了一位妃子做侍婢,因而这件事也没多少人在意。
“恩,这段时间,东党在宫中也是动作频频,陛下可信可用之人不多,青黛她……背景特殊,所以就被陛下召入宫中协助。”
尚英眉暗挑,看着一脸惆怅的月初,心中泛起一丝波澜,不过很快便平复下来,他侧开脸,亦看向那满地雨打杏叶湿。
扫地的下仆已然离开,院内寂静,唯剩那一只雀儿在枝上啾啾。
“我——”
“你——”
两人同时出声,一起怔然,稍显尴尬后,尚英清咳一声道:“你有何事,先说吧。”
“我……我那婚约是不作数的。”月初轻咬唇,解释道。
茶屋那日的事,她一直耿耿于心,想解释却又觉得此举令人浮想联翩,若非心中在意他对自己的看法,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去解释这事。辗转反侧多日,今日再见他,心中已然不管不顾了起来。
那就承认吧,喜欢他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她最后这般想着,才开了此口。
言罢,她偷偷睇了尚英一眼,想看看他是何反应。
尚英怔然,看着月初忐忑的模样,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的。”他淡声说道。
月初微惊,“你怎么知道?”
“我猜到了。”
身形一滞,月初的小手暗暗地抠了抠廊下木地板的细缝。她心中忽而有些不悦,这般暗暗思恋究竟是为何?她自己都有些不明白了。
晃神的空档,尚英已经翩然而至,走到她的面前。
“许月初。”他低声唤道。
月初猛地抬头,见他眉目沉肃,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一丝不安掠过心头,月初的手悄悄地缩回袖中,缓缓握成拳状。
“你……喜欢我?”
斟酌许久,尚英还是开口问道。月初喉头一紧,明眸瞬间垂了下来。他还是发现了……也是,这么明显怎么能不发现呢?
渐渐垂下头来,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应了一声。
“是。”她平静说道,内心却如风暴中的海般翻滚涌动着,呼吸也逐渐开始急促起来,虽然希望渺茫得很,可还是期盼着能到他的回应。
“不要喜欢我。”尚英眼一黯,淡声道。
呼吸一滞,低着头的脸上挂起了一抹惨笑,哪怕已经隐隐知道了结果,可当实际听到时,心还是被扯开一道口。
“嗯,我知道。”她闷声说道,可知道又有什么用,若是真能压着这颗心不去想不去念,世间又哪来那么多痴男怨女呢?
尚英看着那颓丧的小脑袋,心中也一梗,忍着去安抚她的冲动,后退数步,风中响起衣袂掠过的声音,但月初再次抬头时,眼前已空无一人。
再次垂眼,泪落。
月华宫,一袭粉裙绯衫的女子,独坐台前,看着铜镜中娟秀的面容,神色黯然。
“娘娘,陛下说今日不来了,娘娘还是早些休息吧。”身着宫装的青黛走了进来,对着面前的女子礼身道。
被唤娘娘的女子,回身看向青黛,神色幽冷,“陛下今日又唤你去风露园了?”
青黛登时一僵,面上却镇定道:“陛下喜欢奴婢泡的茶,在风露园垂钓时,唤奴婢过去伺候杯茶而已。”
女子脸上露出一抹讽笑,最终还是缓缓起身,让宫婢们伺候更衣上榻就寝。
青黛出了宫门,轻声叹了口气。抬眼看着秋夜中,星光熠熠,秀眉不由微微蹙起。
这皇城宫内尽是痴人怨女,还有风言风语。
为了避人耳目,皇上在宣她入宫后便立即将她赐给了月华宫的这位宸妃娘娘做侍婢。
宸妃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