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宸看着沉默不语的李敬业,又是一笑,说道:“永昌记得几年前,曾在不羡园问将军,是否愿意为我所用。”
李敬业抬眼,看向她。
李宸迎着他的视线盈盈站定在青黛的山色之中,“将军对永昌的话,一避就是好几年,如今永昌按捺不住,前来向将军讨答案了。”
李敬业苦笑:“敬业想不到公主竟然还记得此事。”
这几年听之任之,又有李贤的亲笔书信,他以为那件事情算是揭过去了,原来她竟然还在等他的回复吗?
李宸:“我在将军身上,花了许多的心思和精力,自然是记得的。”
李敬业:“……”
李宸瞥了他一眼,示意他跟上来,两人沿着后山蜿蜒的小路一起走着。直到此时此刻,李宸觉得自己也无须再掩饰些什么。
“将军大概也知道如今形势如何,太后得了洛水神图,要祭天感谢上天恩德,各州都督、刺史以及皇室宗亲外戚全数都要前来洛阳,有人说太后此举乃是为了将百官召集至洛阳,将所有反对她之人一网打尽,将军以为此种说如何?”
李敬业一愣,他从未想到李宸会直接将话说得这么明白。
早几年的时候,李宸希望他能笼络一部分武将力量,日后为她所用。他虽从来没有对李宸的话正面回应,但这些年确实在暗中发展自己的力量,尤其是得到了李贤的亲笔书信以后。如今太后专权,可他仍旧认为自己效忠的,是先帝留下的大唐江山以及李氏宗亲。
朝中之人,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即便是太后阵营的臣子,都不敢将话说得如此明白,更别说李宸身为先帝嫡女,又是李氏血脉。如今说起太后之事,竟然坦然自若,好似谈论的不是江山易主,而是一个房子改了主人一般的小事一样。
李敬业目中难掩惊讶之色,定定地望着李宸。
“将军不必惊讶,太后之心,如今人人皆知。她既是我的母亲,我自然也会晓得她的心思。太后之势,如日中天。将军,昔日裴炎尚且位高权重,后来如何?扬州之乱,声势浩大,下场又如何?莫非将军之能,比裴炎还高?手中兵力,足以与扬州十万大军相提并论?”
李宸淡声说着,脸上并不见有特别的神色,她那双漂亮清澈的眼睛,此时看向远处的山色,让李敬业看不清她心中到底有何想法。
“将军,当断则断,该是你做决定的时候了。”李宸提醒。
李敬业转身,与她一同看着山下的景色。
江山如画,可这如画的风景当中,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明争暗斗?
李敬业:“公主,敬业一直有一事想问。”
李宸:“你问。”
李敬业:“庶人李贤……是真疯还是假疯?”
李宸侧头,那双美目看向他,似笑非笑的神色,“若我说是假疯,将军是否相信?”
李敬业:“敬业记得公主幼时,颇有书法天赋,时常临摹一些大家的书法,虽不能说足能以假乱真,可一看确实形似。后来先帝给了公主一把古琴之后,公主便不再临摹书法。敬业想问公主,是否曾经收藏过昔日太子李贤的字帖?”
李宸眨了眨眼,“收藏过,二兄的许多字帖如今都收当中,唔,各个时期的都有,怎么?将军想要他的字帖?”
李敬业闻言,英俊的脸上尽是无奈的笑容。
他一直以为李宸所展现的,已经够出乎他的意料。谁知她给的惊吓一个接着一个,让他防不胜防。想来这些年他收到的庶人李贤的书信,都是出自她的手笔。
难怪李贤会让他听从永昌公主的安排。
原来他由始至终,都落在了她的圈套当中。这几年来对他不闻不问,万般保全,不过是还没到用他的时候。如今他既有把柄留在了她手中,又如何不能为她所用?
李宸却笑了笑,语气微冷,“其实将军不必如此苦大仇深,你若不能为我所用,也不会如何。只是你自个儿心中也很明白,既然你从前追随孝敬皇帝以及庶人李贤,太后要重用你的可能性并不大。你有如今地位,你自个儿的本事很重要,但并不是最重要的。”
母亲之所以一直不动李敬业,跟程务挺的力荐有关系,可也有她的关系。
如果母亲不是一直认为她和李敬业之间有男女之情,母亲对她又较为放纵,李敬业这些年来又岂会安然无恙?
李敬业听到李宸的话,也笑了起来,“公主说的极是,既然身受他人之恩,就没有不报的道理。只是公主若要敬业做出违背本心之事,却无论如何也不能。”
李宸懒得再跟他迂回,单刀直入地问道:“洛阳祭天,李氏宗亲必有异动,若是我有法子让你带兵前去与李氏宗亲抗衡,你是否愿意?”
李敬业:“……”
“事到如今,就连我的四兄都主动要求禅位,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身为父亲的女儿,只能与你担保,太后百年之后,这万里江山,依旧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