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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玉环和玉郎两个人的个头越长越高,年头新做的衣裳到了年尾就短了。所以,韩玉娘总得找些零碎布料给他们接衣服,接裤子,补得一条条一道道的,虽说旧了点又不好看,但她总是把他们的衣服收拾得整整齐齐,从不让弟弟妹妹像村里淘孩子那般邋里邋遢。
韩玉娘从小就养成了爱干净的习惯,不管是在临安还是在这里,每天晚上她都要沐浴过后才能睡得着觉,身上衣服也不能穿着超过三天。韩玉环和韩玉郎都是她一手照顾大的,自然也养成了和她一样的好习惯,脸上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
趁着弟妹出去玩的这点功夫,韩玉娘终于把那条水粉色的手绢给绣好了,她选的花样是梅花喜鹊闹春,用得虽不是上好的绣线,但因着绣工细致,想必,也能在集市上买个好价钱。
其实,赶集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每次韩玉娘都要天还没亮就早早的起来,挎着竹篮,背着包袱,赶十几里的山路才能去到福田镇。忙忙活活大半天,等到集市散了,她还要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再走上十几里的山路回家。这一天的来回,全靠脚程,常常累得她脚痛背酸。不过只要能挣到钱,就算再辛苦韩玉娘也受得住。每次赶集回来,她最少也能赚上几十文。
打从过了年关之后,韩玉娘的心里就一直盘算着自己这一整年的计划,需要做多少事,需要攒多少钱。
她想做的事情太多了,更想多攒点钱,到时候买料子买棉花,再多养几只茶花鸡,最好还能有闲钱抓一只小猪仔回家……日子不怕穷,就怕没希望,只要肯努力,他们一家人的日子肯定会好起来的。
韩玉娘心里美滋滋地想着,抬头活动了下脖子,跟着把手绢仔细叠好放在枕头底下轻轻压着。
不知不觉中,外面的读书声已经停了,韩玉娘把针线剪子放回原处,走出去一看,只见有孩子们正在练字呢。
宣纸太贵,韩修文给他们准备得是毛边纸,至于,用的笔墨也是当然最便宜的。
韩玉娘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低头看了两个孩子的字,只见一个个都写得七歪八扭,勉勉强强能够辨认出来。
韩修文极为严厉,见谁写错了比划,又或是写错了字,就会拿出藤条在他的手心上打上一下。
藤条看着细长,但打起人来却犀利的疼。
“书,心画也。字如其人,人如其字,你们现在写不好字,以后就做不好人。”韩修文一面说一面把挨罚的学生都打了一遍,下手极重。幸好,他们学生都是村里的孩子,平时在家挨打都挨惯了,但也会疼得直咧嘴。
突然,外面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韩玉娘忙过去应门,开门一看,发现来得是个她从没见过的生面孔。
来人是个约莫四十左右的年纪的男人,身上一副庄稼汉的粗糙打扮,长得又黑又瘦,浓眉大眼,却有一张歪嘴。
那歪嘴汉的肩上扛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见了韩玉娘,连忙咧开歪嘴,露出一口黄牙,局促地笑了笑,小声问:“这是韩秀才的家吗?”
韩玉娘微微点头,等着他继续说明来意。
“我……我是隔壁黑林子村的,带我家小子来拜师傅。”他结结巴巴地说着话,一边说一边伸手从自己背后扯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小男孩。
小男孩儿只是露了一下脸,便又藏回到父亲的身后,枯瘦的小手攥着他的衣摆,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瞪着韩玉娘。
韩玉娘稍微想了一下,才把他们让进院里。“您是想让孩子念学堂吧。请进,进来说话吧。”
韩玉娘回身喊了父亲一声:“爹,有人送孩子来了。”
这会儿,韩修文的手里还攥着藤条,板着一张脸,见来了人,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却没急着过来,大手一抬,又是“啪”地一声。
韩玉娘见状,忙把那对父子让进屋里去说话。
那歪嘴汉闷头跟着韩玉娘进了屋,身后的儿子就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地跟着,见人就瞪,却不说话。
韩玉娘给他们两个一人倒了一碗热水,歪嘴汉连忙接过捧在手里,连连点头道谢,寻思半响,只觉自己站也站也不住,坐也坐不下,最后索性蹲在地上喝了起来。
他儿子也是有样学样,捧着水碗,蹲在他爹的身后,大口大口地喝着水。
韩玉娘有些无奈地把长条凳往两个人的跟前送了送:“你们坐着喝吧,坐着更舒服。”
“不用了……我们蹲着就行了。”
韩玉娘见劝不动他们,也不劝了,提着水壶过去又给他们的碗里添满了水。
这爷俩就这样一直蹲着,直到韩修文进了屋,那歪嘴汉才“腾”地一下站起来,把水碗放在桌上,拽着小儿子突然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韩修文眉心一蹙,连忙伸手示意他起来好好说话。
韩玉娘也是跟着站了起来,退到一旁,静静不语。
“秀才老爷,求您收了我家这小子吧,教他读书写字,教他考状元!”
此话一出,韩修文的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于是正色道:“这位老乡,你有话站起来好好说,否则,我是不会收下你儿子的。”
歪嘴汉汉闻言,连忙又站了起来,再次结巴起来:“秀才老爷,我家这小子可聪明了,只要您能教他,他一定能学好有出息。”说完,拽起儿子往前推了一把。
韩修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儿子,忽地低头问道:“你想读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