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房间,黄富贵把六福叫到跟前,问他,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虽然从不混迹于风月,但也知道那女人不是什么正路子。
六福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韩玉娘听了心惊,微微咬唇。她居然是青楼女子?不过,看她的一言一行,的确不像是守规矩的良家女。
她暗暗摇头,再看黄富贵的脸色,更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荒唐!”黄富贵慢慢握紧了拳头。
丫鬟,乞丐,厨娘,佃户之女……从前父子看上的女子,纵使清贫粗鄙,却从来没有这般不堪的出身。怎么如今他年纪大了,行事反而越发荒唐了,居然找了一个青楼女子回来!这件事,若是被传回家乡,岂不是要被众人耻笑!还有奶奶,若是她知道了这事,非得气得头疼不可。
“我爹拿给那女子赎身花了多少银子?”
六福缓缓伸出两根手指,小声道:“八百两!”
“什么?”黄富贵登时坐不住了,急匆匆就要出门。
六福连忙跑到门口,跪着好声劝道:“我的好少爷,您千万别冲动啊。”
韩玉娘也跟着道:“相公,你答应过我的。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
这件事不会就这么了了的。不过能多缓一缓,也是好的。
黄富贵沉下脸来,又坐了过去。
韩玉娘暗暗舒了口气。
她把方才公公给她的银票,一张张摊开来看,细细数来,竟有十张之多。
五百两?!
韩玉娘忍不住轻呼一声,居然有这么多银子。
她惊讶之余,突然想起一事,之前在津门的时候,那曹掌柜不是说公公曾经派人去店里支走了五百两银子吗?难道就是这五百两?
黄富贵看了看那银票,面无表情道:“你才刚进门,他就想着要用银子收买人心了。”
韩玉娘小心翼翼地把银票收好,只觉这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揣不得放不得的。最后锁在匣子里,方才安稳。
父子相见,本是好事。
那花牡丹的出现,让黄富贵心中大大地不痛快。
他在家里有些坐不住,寻思片刻,便起身道:“玉娘,你先歇会儿。我去找胡掌柜去……”
他出去还好些,免得在家里生闷气玩儿。
韩玉娘也没拦着他,只让六福跟着一起去。
翠儿和念儿把屋里的物件家具都擦了一遍,见韩玉娘单手支头,眉心微蹙,便知她心情不好。
翠儿见状,把手里的抹布给了念儿,匆匆去洗了把手。
“少奶奶,你哪儿不舒服?奴婢给您按按肩吧。”
韩玉娘微微摇头,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听院中突地响起了一阵哭声。
“老爷,您冷落妾身不要紧,可您不能这么作践自己的身子啊。”
这声音分明是宋姨娘没错。
韩玉娘起身走到门口,果然看着宋姨娘坐在院中,嚎啕大哭。
黄大郎不见人影儿,倒是花牡丹站在廊下看热闹。
“姐姐这是哭什么呢?女人家最不能要的就是嫉妒。”
她漫不经心地说着风凉话,脸上仍是笑盈盈的。
韩玉娘看着只道:“翠儿,你去把宋姨娘请过来,就说我有话说。”
“是……”翠儿答应得略有迟疑。
她一路小跑着过去,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宋姨娘,弯下身子道:“姨奶奶,少奶奶请您过去说话,说是有要紧的事。”
宋姨娘闻言哭声顿了一下,扶着双喜的手,站了起来。
老爷不听她的,她还有少奶奶呢。
韩玉娘让念儿打了盆清水,伺候宋姨娘梳洗。
宋姨娘洗了脸,抽抽噎噎地坐到韩玉娘的面前,低了低头道:“方才让少奶奶您看笑话了……”
韩玉娘无心看什么笑话,只问:“姨娘见过老爷了吗?出什么事了?”
一提起这茬,宋姨娘忍不住又抹起眼泪来。
刚刚,老爷叫她过去说话,还不等她开口,便训斥她多事,不该跟着来到京城,碍手碍眼。
宋姨娘心里委屈,便说老爷不该纳个青楼女子为妾,做出这种不体面的事。老爷恼羞成怒,便将她撵了出来,还让她明儿一早就打包回去。
宋姨娘平时在老爷的跟前,还算得宠。可是这一次,她是彻底败下阵来,败给了那个她口中的下贱的“狐狸精”。
韩玉娘等她把话都说完了,才道:“姨娘不必如此激动。明儿我会去老爷跟前,替你说话,让你留下便是。”
宋姨娘闻言面露感激之色:“真的?多谢少奶奶。”
让她留下,倒也不难。只要她去和公公说,自己初到京城,身边需要有个熟悉的人帮衬一下,宋姨娘便可留下。
“那个狐狸精,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老爷留着她就是给全家人丢脸!”宋姨娘说这话的时候,恨得牙根痒痒。
光是看她笑起来的样子,她就知道,那个花牡丹是个祸害,大祸害。
“凡事不以操之过急。她如今正得公公的喜欢,你这样和她对着来,就等于是再和公公对着来。”韩玉娘耐下心来,劝她消气。
眼下,生气是最没有用的。
宋姨娘听了这话,沉住气道:“少奶奶,您有什么办法?”
她还以为,她要和自己一起对付那个花牡丹呢。不过,韩玉娘和她想得不是一件事。
花牡丹的确是个棘手的存在。但她还不算是最大的麻烦。
看着黄富贵和公公之间,疏远又冷淡的关系,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