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一碧如洗,当初的赵宋新京,如今已是陆秦都城。新政初立,税收放低作为笼络人心的手段,一时间街市上热闹非凡,来往商户络绎不绝。
城门前,慢慢走来两道身影。一人玄衣洒脱,一人白衣出凡。两人各自牵着一匹骏马,那马的皮毛颜色也和它们的主人一样,漂亮得晃眼。一匹枣红马,没有一丝杂色;一匹白马,白的便如落雪初降。
玄衣青年腰间一柄刀,刀身用红绡缠着。头戴一顶纱网斗笠,遮住了面容。身边的白衣男子腰带一口古剑,剑鞘看起来很旧,却是古意森然。这白衣男子没有掩盖面容,于是露出了英俊得恰到好处的一张面庞。
自然就是从雁门关回来的楼辕和霍湘震。
“总算回来了。”
楼辕感慨了一句,霍湘震看他一眼,低低声音笑了起来。楼辕隔着斗笠白他一眼,霍湘震便含笑道:“你又不是十三四岁未出阁的姑娘,出门带什么斗笠?”
楼辕“嘁”一声,颇为不满:“我差不多两年没回来新京了,这儿的人估计早都不认识我了。”
“所以呢?”
“所以什么所以?”楼辕没好气地一个白眼,“我刚到雁门关的时候你不是不知道,就脸上这么一道疤就能把小孩吓哭。反正回新京也只是参加个誓师,之后就跟着队伍走了,没必要吓到小孩。”
“所以让队伍驻扎在城外大营,也是避免扰民喽?”霍湘震问了一句,楼辕点点头,隔着纱帘给霍湘震一个不解的眼神:“你最近怎么老是问这些没所谓的问题?”
他是真奇怪,霍湘震总是问他一些很奇怪的问题,大概是自从两年前刺杀了李焱红,霍湘震帮他挡了雷劫,再醒来之后就开始了。问的问题总是很奇怪而且很无聊的那种,比如“军营驻扎在背山面水是从谁开始的?”、“有没有想过夜袭”这种。
不过霍湘震问他这些有的没的这么久,倒是有一件事,楼辕很想问他:
“喂,师兄,你说……苍天到底是不是有眼的?”
“啊?”霍湘震愣了一下,看着楼辕。两人此时是一起牵着马往楼府方向去,人多车多的,倒也没人在意这两个人。
楼辕的眼神突然就变得有些不一样,声音低低的:“剑南路那一战,四月廿五,我方大败……”
霍湘震下意识地抿唇,看着楼辕。他知道这件事一直是楼辕心里的一块暗疮,但他没想到楼辕会主动把它提出来。
楼辕只是皱着眉头:“师兄,不用太忌讳,我没你想的那么矫情。两年多了,该过去的我已经过去了,只是有些事我想不通而已。”
他说着,扭头看向霍湘震:“如果苍天有眼,那么当时为什么是帮了邵江城而不是我们?如果苍天无眼,那么为什么居然会帮邵江城?”
楼辕从未主动和他提前这些事情,于是霍湘震也一直避而不谈。虽然……他也一样好奇这件事。
不会有哪个读过《陆秦书·楼辕传》的人不好奇的,大名鼎鼎的战神,为何会出师不利?剑南路一战在史学上一直是一个疑云,锦官城明明已经守了那么久,为何最后那一战竟然一夜被破?
若说是当时的楼辕不敌邵江城,可是究竟是失策在了哪里?
两人已经慢慢到了楼府门前,楼府门前的侍卫暂时打断了楼辕将要出口的问题。侍卫一时没有认出楼辕,只认出了霍湘震,故而阻拦了一下:“两位留步。”
楼辕一手撩开半面纱帘,露出那张脸。门前侍卫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五,五公子?!”
“嗯。”楼辕淡淡应了一声,放下了纱帘。来人为他牵马,楼辕便放开了缰绳,提步进了家门。霍湘震跟在他身后,白马也被人牵去了马厩。走出去两步,突然想起来,回头又嘱咐了一下马僮:
“你家五公子的马不能跟别的马在一个马厩,它尥蹶子的!”
这样的马不算少见,楼家将门出身,好马自然不缺,而好马自然都是有脾气的。
霍湘震转回府里,楼辕背对着大门等着他。现在的楼辕不是那个总是温和笑着的病弱少年了,他更习惯用冷练的一面去面对别人,或许是边塞苦寒,冻掉了他多余的表情;也或许是邵江城那一刀,留下疤痕的同时带走了他那些无谓的神色。
但他是真的变了。
霍湘震却在庆幸,还好变了的东西里,没有包括他的心。
霍湘震出神的片刻里,楼辕淡淡扫了他一眼:“想什么呢?”
“没事。”霍湘震笑了笑,“走吧。怎么安排的后面行程?”
楼辕便继续往自己的院子去,因为回了楼府,便索性把挡视线的面纱撩了起来:“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吴大哥比咱们先到,你可以找他聊天儿打发一下时间。我去告诉爹和大哥咱们回来的消息,估计一会儿就得去校场。”
誓师出征这种大事,既然楼辕的黑虎军已经有了名声,又是一支独立的队伍,楼辕这个将军和霍湘震这个副将自然也都要参加誓师。霍湘震很期待,毕竟这是难得一见的大事。楼辕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虽然他没参加过,但是他觉得这和自己带黑虎军那会儿应该也差不多。他和黑虎军一同守卫边塞的两年从来是兵来将挡,外敌来犯就把他们打回去,很少有主动出师去追着打别人的,所以也就从来没办过誓师一类的事情。
两个人现在才发现,自己对于誓师这种东西,完全一无所知。
好在是有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