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天气多变,叫人捉摸不透。刚刚还是晴的,不一会儿云雾就遮了整个天,墨色的大幕紧凑地拉上来,还未到晚上,雨就下来了。噼里啪啦的,一阵暑气被蒸着悬在房顶上,仍压着,叫人觉得闷。各阁的丫头小子都将门、窗开了,学生是早就叫各家的车马接了回去了,剩下的就只有闻香堂的人了。
“幸亏二位来得早,否则这场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苦了二位在路上了。”霍福依着了一件湘妃色纱衫儿,拖了条苏绣密织的裙子。先是在窗前看了一会儿雨,雨溅到纱衫上,就像是油浸润到纸上,成了透明的。后头也就老实回来,看着眼前这二位新来的阁主,努力找话儿说。
冬安与秋果将早茶捧上来,夏季里喝这个最能解暑了。
“是啊,幸亏车马脚程快。”先是秦扇君接了茶应了一声,随后虞菀瑶也应了声。
这二位便是新来的采文阁阁主及玟玉阁阁主了。秦扇君约二十上下,也是一件纱衫儿,金线在白纱上密密匝匝绣了些纹路出来,一条葱绿的裙子映着头上的石榴簪子,未免有些俗气。似乎她也觉察了,有意无意地将其隐起来。一双灵动的大眼里总是有种猫儿的野意,鼻梁虽不挺,但也算精致。脸盘子圆润,看着亲和得紧。善轻功,诗书似乎也是极通,为人平和,只是一旦碰到那根筋,发起火儿来是要比梁尹更吓人的。
虞菀瑶着了件秋香色含风软的细葛布衣裳,看着真如香罗般,既轻巧又软和。头上的桃花木簪虽简洁,但也看出其雕工不俗。白嫩的手腕上也套着一个木雕的镯子。身上隐隐约约透出木香来。眼睛细而长,鼻子周围绕了圈淡淡的斑,略施薄粉,唇上却是一层绯红。约莫二十五岁。霍福依也未详问过。似乎很擅长媚术,看身姿妖娆也知一二了。
“采文阁与玟玉阁是早就打扫出来了的,一应丫头小厮也候着的,你们看看可有什么缺的少的,叫芫华去添就是了,这是送给二位的礼,望以后咱们同心同力。”霍福依一向不擅长说这种套话,此时说出来觉得别扭。她们二位不知道内情,也不觉得什么。一一谢过后,叫自己身边儿的丫头收了。
采文阁的裕景跟了叶心去,玟玉阁的回梦经事后,总是有些神神叨叨的。芫华便将丫头中不错的人提拔上来当掌事丫头,一位叫做柔嘉,一位叫做琳官。此后再提。
那二位因没什么话说,也就不多坐,各自回去了。霍福依见她们走了,心中反而松下来茶,已经有些温了,糖也尽融了,喝下去全是甜津津的味儿。
“小姐,一位叫落霞的姑娘要见您,她手里有死士的牌子。”秋果来报,现在这些事情都是她在管,冬安还是在管霍福依的一应起居。
“落霞?”
这女子霍福依记得,大概是几个月前才安插到太子府的吧。难不成就有什么消息了?
“是。”
“叫她进来。”
“是。”
落霞匆匆上楼,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便要说事。这是死士的一贯风格。霍福依叫她不急,让冬安给她换了件衣裳,又沏了杯热茶,坐下来才叫她细说。落霞因一路赶来,脸上还留着两团红,黑色的眸子还是孩子般的清澈。一身湖绿色的衣裙显得十分可爱。
“可是有什么事?”霍福依等她歇了一会儿后,再缓缓地问道。
“保宁王已经投靠了太子。”
“那很好啊,又多了一分把握。”霍福依只能想到保宁王一旦帮太子,虽地位不高,但也能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要是这个保宁王品格有些像晋王,说不定还能帮着这个昏庸的太子改些毛病。
“他让太子取缔闻香堂。”
“什么?”霍福依一下子站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落霞。在一旁,秋果显然也是惊讶的,随即想起什么似的走到门边将门掩起来。
“是,但太子似乎并不赞许,只是太子身边的人都觉得保宁王说的有理,大概那些人也怕暗中就吃了闻香堂的亏,因此都附和。”
“行了,此事多亏你,你在太子府还好吧?”
“一切都好,这件事请小姐多多思量,夫人那边儿我来不及去说了,要麻烦小姐了。”
“哪里说的上麻烦,现在天要黑了,你再不回恐怕不好交代了吧。”
“是,那小姐,我告辞了。”落霞蹙着的双眉转向了窗户那边,看着外头的天已经暗下来了,雨丝也看不清了,果然晚了。
“好,秋果把那件落霞原先穿来的衣裳拿来,可烘干了?”霍福依一边吩咐着秋果,一边对落霞说,“你还是要穿原先的衣裳回去,这件儿就说是你自己买的,要是就这样回去,要惹嫌疑的。”
“小姐考虑周全。”
换了衣裳,落霞就匆匆出去了。撑着一把栗色的油伞消失在雨里。
霍福依一时拿不定主意,先打发人去芸香阁通报,自己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外头。听见楼下似乎传来了觉书和沈择槙的声音,看来是外头玩儿了回来了。跟他说说,或许他有主意。
沈择槙这日是应了芸娘的命去看一个旧人,去时还是晴的,回来时就下雨了。马车困在路上,耽误了好几个小时。他一向是随遇而安的,在路上倒看了许久的雨景。亏了觉书,又抬车,又撑伞的,在雨里淋得湿透了。一日闲逛的兴致也毁了,闷闷地也没个精神。
等他们用过饭后,霍福依才找了个空儿跟沈择槙提起这件事。沈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