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永宁一十九年,十二月。
临近年节,无论是庄子还是铺子里的管事都赶着到穆国公府来交账送年货。约莫三年前,穆国公府的老夫人将掌家的事情慢慢交到了嫡长孙女的手上后,眼见着方才十几岁的大小姐将府里的一切事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穆家的二爷这几年在朝堂上也越发被倚重,府中三位少爷在国子监下设学堂学习,常得夫子赞誉,眼瞧着,更有些好的苗头。如是这般,不少人却也觉得,这穆国公府或许很快便又有出头之日了。
今天的天气一样很冷,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今早出了太阳,雪化了些,更是寒气逼人。南秋院的抱厦里人来人往,呼吸之间吐出一团一团的白烟。许是今年无论庄铺都有不错的效益,无论交账还是交年货都不烦难,管事庄头们脸上都是一派的和气。
陆掌柜的原本是带着两个伙计来的,进抱厦之前,便将他们丢在了外面。他兀自进了去,但觉得抱厦里头烧着许多个炭盆,比起来外头不知要暖和上多少。又见吴管事领着两个人出去清点东西,又有其他交账的人被请进抱厦里面,呵呵一笑,便与吴管事问了声好,继而快步走到了一个娇俏的身影面前。
“给大小姐请安。”因是隔着彩色山水屏风,陆掌柜的人看不到后面的人是什么模样,他亦只是跪下行礼,没有四处乱瞧乱看,仅盯着眼前地面。
屏风后传来道声音,陆掌柜的将帐交出去,仍是跪着,等待掌家的大小姐发话。不多时,又听到屏风后面的人说,“陆掌柜的今年也费心了,您少往那些爱抢钱的地方去,日子自能好上许多。”
一时间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个身量修长的丫鬟,也是穿金戴银的样子,手中拿着个喜庆的红包,递到了陆掌柜的面前。陆掌柜的没有去接,那丫鬟只道,“马上要过年了,小姐说让陆掌柜的拿着且去帮孩子们买几身新衣裳。”听到这话后,那陆掌柜的这才接过来,又磕头谢恩,那丫鬟则是折回了屏风后面。
待再说过几句话后,陆掌柜的便退出了抱厦,一面走,一面将红包揣到怀里。他笑咧着嘴出来了,抬头看了一眼那暖洋洋的日头,带上伙计,同熟识的管事打了个招呼,方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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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掌柜的刚走,听风也从外面回来了。她进了抱厦,转到屏风后,便从怀里掏出封信,递给了面前的人。那信笺还带着些温度,在这儿已坐了大半天的穆语蓉接过来便看一眼信封,没有再拆下去,只收了起来,问,“后边人还多么?”
自有人应话说道,“还有两名庄头并三名掌柜的在外面等着。”穆语蓉抱过折枝红梅图案袖炉到怀里暖着手,吩咐继续喊人进来,想着忙过这一阵再说。唯独是已有两个月没有收到章珣的信了,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如此复过了一个时辰,该见的人都见过了,穆语蓉起了身。从早上就开始忙,几乎没休息,午膳也用得十分简单,养娘瞧着她眼底显出几分疲累,便忙上前去扶了一把。
“厨房里温着人参乌鸡汤,小姐不如用一些?”养娘扶着穆语蓉出了抱厦,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回屋去了。穆语蓉略点了点头,养娘便转头吩咐一声身后跟着的小丫鬟。见穆语蓉不大想说话,自噤了声。
回屋后,将袖炉递给养娘之后,穆语蓉直接往榻子上一歪。养娘将袖炉搁在一旁,见状忙又拿了个大引枕子给她在背后垫着,穆语蓉却已然将怀中揣着的信掏了出来,养娘便暂时退了出去。
她歪着将信拆开,拿出信纸一看,倒是只写了一页便算完,末了又是句,“今年许是也回不去过年节了。”穆语蓉来回看过两遍,又将信纸折好,懒懒起身,依着往常的习惯,拿出个檀木匣子将信件放进去依着顺序摆放好。
章珣随军出征的日子,距离现在马上就要三个年头了。今年年节也回不来,却说不得还得多少时间。穆语蓉觉得乏累,却抱着匣子愣了会神,再看到其他几个都已装得满当的檀木匣子,偏想起当日有人信誓旦旦不出三年便回来了,好在她一开始就没信。
穆语蓉将那匣子搁置妥当,白猫阿寻蹭到了她的身边,穆语蓉随手将它捞了起来抱着出了里间。连着养了这么几年,不说它本就十分漂亮,早已有别的感情。闲来想起章珣的时候,偶尔也抱着它歪一歪,不说是否睹物思人,到底能够缓下来许多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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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养娘端了人参乌鸡汤进来,穆语蓉不怎么有胃口,吃过一些便罢。歇过一阵以后,便去给老夫人回禀今天处理好的这些事。一个人要掌起来一个国公府,真忙的时候累虽然累,可她心里安定,便觉得无什么所谓了。
沿着长廊走时,听到一阵鸟叫声,穆语蓉不觉驻足。空地里几个扫雪的丫鬟一时间兴起了,撒了几把谷子在地上又支上了几个竹篾编的大撮子,有胆子大的鸟儿蹦来蹦去到处啄食,反倒落到丫鬟手中。有逃走了的,飞了一阵,落到了远处几株树木光秃秃的枝桠上,叽叽喳喳的叫着。
那几个丫鬟许是因捉着了鸟儿,笑嘻嘻的,瞧见了穆语蓉,忙便行礼请安。穆语蓉略点了一下头,没有说什么只继续往紫荆园去。
养娘从旁看着,倒是难免要想到九皇子的这一层。平日里没有信件来反倒是还好,偏是有了消息后,更是叫人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待过了年节,自家小姐便是十七的年龄,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