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五年的京都,人们买高档的鞋帽、大衣、化妆品等等,选择面不再只是商场了。
有很多有眼光、有魄力的生意人,已经单独支起了门面,所谓零售批发两不耽误,有点儿像后世的精品屋。
……
毕月和梁笑笑,两个女孩儿就站在其中一个精品屋的门外,她们透过玻璃窗看着室内正在上演的一切。
毕月嘴角微翘,那张发着低烧的脸蛋上,挂着不知名的微笑。
梁笑笑侧头看了眼毕月,她无语地半张着嘴。
这个毕成!
没给她们送饭,居然是陪女孩子逛街!
他知不知道他亲姐姐、那个一心一意对他的姐姐正生着病!
想的越怨,梁笑笑越担心毕月。
梁笑笑赶紧摘掉棉手套,直接用温乎的小手伸进了毕月的棉袄兜里,她试图和毕月十指相扣,当成给毕月别伤心的支撑。
两个人一起看向精品屋里正在发生的一切。
毕成不停地看手表,当邱怀蕊坐在那换上小跟黑皮鞋,问他好不好看时,毕成又赶紧侧过去看了看,笑着露出半口大白牙,嘴型是:
“你自个儿看,喜欢就行。”
……
是的,毕月就是能猜到毕成都对那女孩儿说了什么,因为那是她的亲弟弟。
跟她一起卖油条麻花儿的弟弟。
“姐,我叫不出口,你咋那么能耐呢?”
摆早餐摊的毕成,是那么的憨厚,他甚至连叫卖都没有勇气,他特别能干。
他一个人住在小出租屋里,背着她和面,那小出租屋、都不如后世的民工房,早上早早的起来,晚上还要读书。
……
“小果、奶油冰棍、汽水啦!”
那时的毕成,让她泪洒在这条街上,她弟弟看着她傻笑,她哭到猫着腰在心里发誓,她要变成有钱人。
……
她和毕成两个人,肩扛手提,毛巾垫着好几条,肩膀照样被肋出了血印子。
他们上了张南列车,走上了内蒙古高原,过隧道,她给他讲故事,他问她俄语一二三四怎么说。
过黑暗国界,只为几百件的老头衫,警犬上火车,就在她大弟的腿脚边儿嗅着。
他们一起对列车下的俄罗斯大妈们,挥舞着胳膊扯着脖子看向同一个方向喊道:闹揪波罗!
十个大列巴面包要吃几天,她弟弟饿着肚子咕咕叫,都对她撒谎说:“姐,我不饿,你吃。”
他们一起站在哈拉滨、自己老家的省会城市火车站,望着那悬挂的大钟表,一起哭了。
挣钱的心酸、不易,他忘了吗?
……
梁笑笑觉得毕月的身体在颤抖,她面色有点儿急了,她也看到真的是毕成在掏兜拿钱。
毕月多“抠门”、毕月多能省钱、毕月多啦”,梁笑笑比谁都清楚,毕月对自己最抠,对她家人最舍得!
……
毕月就瞪着她那双大眼睛瞧着,认真瞧仔细了。
她觉得她亲弟弟、那个懂事儿、憨厚、能干、什么都听她的弟弟哪去了?
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间,他亲姐姐发着烧,他居然陪着女孩儿逛街,给人买一二百块的皮鞋!
还有……
她觉得,也许她烧的太厉害了。
要不然怎么大弟递给她半根麻花儿的场景,和眼前儿大弟掏兜付皮鞋钱的动作融合了呢?
……
毕月有了动作,她把插在她棉袄兜里梁笑笑的手拿了出来,往前走的几步路,她还是那一副似乎很牛气、很神气活现的样子。
店家的玻璃门被她拉开,毕成和邱怀蕊都回头看向门口。
“姐?”毕成愣了。
是他姐?正要把自己换下的条绒棉鞋装袋,穿上新皮鞋的邱怀蕊,坐在那也傻愣住了。
毕月的表情很正常,只不过,她的动作出人意料而已。
她对着店家老板伸了伸手,摊开手心,示意钱给她拿回来:“不好意思哈,这是我弟弟,不买了,有机会再来溜达。”
“姐?!”毕成脸色涨红,他显得有些无措地、又不得不凑到他姐近前。
因为邱怀蕊不止是脸红透了,就是穿着白毛衣露在外面的脖子都被羞的发粉了。
梁笑笑站住一旁,不是好眼神的瞧着坐那还傻愣着、不知道把那双破棉鞋穿上的邱怀蕊。
她现在此刻跟毕月一模一样的心理,骗我们弟弟钱吶?臭不要脸!有钱就穿,没钱就拉倒,管男人要。
毕月挑了下眉,在毕成打算上手抢下那一百五十八块钱时,毕月使劲甩了下胳膊。
“放手。”
她尽量让自己不在外人面前丢丑,尤其是那个“拜金女”面前闹什么姐弟分裂的笑话。
别说邱怀蕊脖子都红了,就是毕成也是脸色涨成猪肝色。
他本就是只和对脾气的人能说能聊的性格,不是啥特别擅于交际的毕成,此刻被他姐气的,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就觉得他姐让他丢了大人了!
“姐,这买着……”
“我午饭呢?”
这一句问的,毕成没有表现出特别气愤的样子了,他没了底气:“这家旁边就是卖牛羊肉的,我吃过,他家做的快……”
“跟我出来。”
毕月都走了两步了,发现她弟弟没跟上来,脾气再也压抑不住了!
她推开半挡在她面前的毕成,也没管这店里还有售货员加老板,一腔怒意直奔邱怀蕊,一字一句说的响亮清晰:
“你是交通大学的邱怀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