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宗,你紧张什么!”
粱克成终于发现了宗亮的异常,顺着宗亮的目光望过去,发现了赵清扬等人:“莫非你和赵门主结下了什么梁子?”
宗亮没言语,只是瞪了向这边射来探寻目光的赵清扬一眼,随即一盏刚烫好的女儿红又转眼就下了肚,他眼角到耳垂的那道疤痕也因为酒气上涌的缘故而凸了起来,让他那张胖脸多了三分凶恶。
粱克成似醉非醉的话语又让常威窥视到了他思想一斑,一向行事低调的赵清扬惹上宗亮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如果赵有什么地方能让宗亮寝食不安的话,只能说他背后庞大的江南同盟实力使眼下失去了靠山的宗亮心有所忌,而金戈会和鹰爪帮的短暂合作显然已成了历史云烟。
不过,闵承弼想来绝不会傻到逼反鹰爪帮的地步,常威暗忖道:就算宗亮、练达等人不宜多在江湖行走,鹰爪帮暂时失去了钳制作用,也没有必要非置他们于死地。
退一万步说,闵承弼一旦下决心铲除他们,以金戈会的霹雳手段,宗亮早该横尸街头了,绝不敢这般大摇大摆地在嘉兴露面,毕竟这里还是浙江地界。
此番宗亮离开宁波,八成是他自身的原因,而鹰爪帮的fēng_liú云散或许只是他的托词或者错觉。
当然,另外两成可能就是宗亮过人的嗅觉察觉到了什么不妥,故而先发制人,脱离了闵承弼的控制。
“赵门主能否过来一叙?我是常威。”让小二去请赵清扬,见他有点犹豫,常威又高声邀请。宗亮脸色微有不豫,却没开口反对。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听到常威报出姓名,那些呼三喝四的江湖汉子一下子都闭上了嘴,大厅里顿时安静了许多。
那些南北行商一时摸不着头绪,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常威的来历,其中就有消息灵通的商贩,说这是秦国公,众人恍然大悟之余又有些惴惴不安。
赵清扬闻言也是一脸诧异,忙起身赶了过来,刚想施礼,却被常威拦住了:“随意就好,否则,梁兄、老宗要拘谨了。”
又道:“十天前我在太湖曾巧遇令高徒姚鼐之,也见到了贵门新加盟的杨千里,贵门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让人好生兴奋。”
随即端起酒杯,敬道:“这都是赵门主领导有方啊!”
赵清扬连说不敢,人却下意识地瞥了粱克成一眼,脸色微微有些尴尬,毕竟江南同盟的主力金戈会和常威不合的事情在江湖上是尽人皆知的。不过,明面上的事情想瞒下肯定是行不通的。
“哼,赵门主野心大得很,人家可是惦记着地榜十大的名头呢!”
旁边突然传来阴阳怪气的讥讽,在座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朝发声之处望去。却见一对中年夫妇从楼梯走下,那妇人斜着眼睛正冷冷注视着常威等人,她身边,老实巴交的丈夫一脸不知所措,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这夫妻俩并不陌生,正是在武林大会上颇有声望的‘四方刀’杜真夫妇。
杜真想必是认出了粱克成和宗亮,脸色颇有些紧张,一面连说“得罪”,一面去扯妻子的衣袖。
那妇人不耐烦地一挥胳膊,瞪了他一眼,大声道:“什么得罪?!咱们得罪谁啦?我说错了吗?他奇门若不是惦记着地榜十大,干嘛眼巴巴地派宋清波大老远地去泉州请人家,而且去了还不止一次呢!”
杜真越发尴尬,倒是赵清扬此刻却静下心来,也不去看脸色有些阴沉的李思,从容地自斟自酌起来。
“杜夫人,所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地榜十大门派乃是江湖公认的荣耀,倘若赵门主要凭自己的努力真刀真枪地打入十大也算有野心的话,那么贤伉俪怒杀倭寇是不是也算是沽名钓誉呢?”常威笑道。
“你这淫贼,我没和你说话,你插的哪门子嘴!”妇人冷笑一声,不屑地道。
桌上的人一下子全愣住了,谁也没想到,这妇人说话竟然如此不留情面。说起来,这一年多,随着常威身份的不断变化,他已经很少听到“淫贼”这个称呼了。
即便有,也是闺房里的戏谑之语,骤然听到这么一声‘淫贼’,诸多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竟有点痴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心下一阵感慨,不经意间,自己已经是个老江湖了。
真是江湖岁月催人老啊!
常威望着杜真夫妇,这夫妻俩穿着寒酸了许多,衣服洗得发白,甚至打上了几处补丁,显然生活并不如意。
想想并不奇怪,这夫妇俩嫉恶如仇,杜大娘更是嘴不饶人,而这年头做生意的哪个没点违法乱纪的事情,雇用了这夫妻俩,还要防备着他们别检举揭发了自己,一来二去的,谁还肯用他们?
年初的时候,倒是还有官府雇佣他们做事,等潇湘馆转手金戈会、鹰爪帮进驻宁波之后,当地的混混被打压的根本兴不起什么风浪,宁波治安空前良好,官府也用不着他们来压阵了,何况,就算需要人手,金戈会、鹰爪帮和红樱会旗下不乏高手,何必舍近求远?
只是这夫妻俩好歹也算是浙东道上的硬手,金戈会怎么没把两人招揽进来呢?
常威正心念电转,颜如玉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随即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