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并不能算云谷旅游的旺季,云谷的山路特别安静。雨声渐止之后,就只能听得到空山鸟语。
段天青依然沉默地走在前头,杜朵亦步亦趋,紧跟在身后。
偶然有汽车从他们身边经过,但大多都是满载,覃伟他们几个并没有搭上顺风车。
在段天青看来,这可能还是好事。
他们几个人脸上都黑气重重,可不是一般的灾祸,绝非一场不大不小不伤人的车祸便可以消弭。
如果他们放弃西行,至少今天先回丰原,虽然运势不能改,早晚还会有倒霉的时候。但至少可以避开大灾劫。
然而这种话别人不回信。
一味用“血光之灾”来吓唬陌生人,纠缠不休的,绝不可能有真材实料,一定是江湖骗子。但凡得过真传的子弟,都明白相面也好、算命也好,都讲究一个“缘”字。
你有缘问我天机,我便诚而答之。若有危难,顺手解之。
但你信不信,那便不能强求。
这才是至诚不欺天,保持这般行事,才不至于受天机反噬,也不至于问心有愧。
这就是段家先祖的总结的“不负天,不负人”的道理。
杜朵和小鲛在闲聊,拐弯抹角打听段天青的消息,“你们平时住在哪儿?”
小鲛眨巴着眼睛,“我不知道。”
杜朵有些发愣,这么大的小孩应该能理解城市的概念。小鲛怕她尴尬,乖巧解释,“我是收养的,最近才到爸爸身边,真不知道他以前住哪儿。你觉得他这年纪生的出我这么大的女儿么?”
原来是收养?杜朵恍然大悟,总算理解这对父女的年龄悖论。不过国家法律允许这么年轻的男人收养小女孩么?高人结婚了没?单身肯定不行吧?
她一肚子的问题,但终究还不算太熟,不好寻根究底。
不过杜朵至少问出来了段天青的旅行目的地。
——他们“父女”俩要去云谷最深处的梦泽。
那里属于尚未开发的景区,道路崎岖难行,但却美妙如画。梦泽的水澄净如明镜,山峦与天空倒映其中,没有一丝变形。这景象玄奇而神秘,恍若仙境。
梦泽并不在杜朵原本的旅行路线上。他们一伙儿年轻人是打算取道云谷,穿过崇山峻岭,一直抵达藏边,看完雪山胜景,然后坐飞机回首都。这是很受推崇也很主流的一条线路,云谷的景色大致能够通览,也能够在一次旅行中获得多重体验,性价比很高。
杜朵对梦泽也有兴趣,但是那边没法开车进去,走路得耽搁两三天的时间。在覃伟的一力反对与另外两位同学的附和之下,她也只能放弃,毕竟原始森林对现代人可不算太友好。
“段老师,带着小鲛进山,会不会有点危险?”杜朵觉得有些惊讶,善意提醒。
段天青摇头,“我算过了,这一次有惊无险,必能逢凶化吉。”
倒是忘了他是一位相师,出门前肯定会看看黄历,杜朵一时无语。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她热心提议,觉得自己可以帮忙照顾小鲛。从私心来说,摆脱了一位自以为是的男生以及两位争风吃醋的少女,杜朵也不希望这次难得的假期旅行泡汤,不如干脆一路跟随,也好去见识一下梦泽的奇妙景色。
段天青略一犹豫了。
他瞧杜朵眉间的晦暗之气比之前冲淡了些,雨后初晴,阳光掠过她额前的发丝,仿佛有一道金线摇动。知道这是她有逃出命中之劫的可能,也不能袖手旁观,便点头应允:“那你一定要紧跟着我们,绝对不许管闲事。”
“管闲事是不是就会惹灾劫上身?”杜朵兴致勃勃,关注点果然与一般人不同。
段天青不理她。
他突然顿住脚步,转身望着道路尽头。
一辆破旧的货车飞速驶过,溅起无数积水,杜朵惊叫了一声,小跳一步。
车窗玻璃只摇了一小截下来,段天青却敏锐看到背后藏着覃伟和另外两位女生惊魂未定的脸。
他回头淡淡转告,“他们在车上。”
“哈?”杜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段天青叹气,他习惯了与聪慧的小鲛打交道,对反应慢一拍的杜朵并没有什么耐心。
“你的同学们,在刚才那辆车上。”
“他们搭上车了?”杜朵耸了耸肩,“运气算不错,不过居然不停车打个招呼,覃伟那小气鬼还在生气?”
“有点不对。”
段天青远远的望着货车被灰泥遮盖的车牌,微蹙眉头。
刚刚那一刹那,若隐若现,他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段天青对自己的相人之术有些自信,毕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玩意儿,覃伟他们印堂黑得跟墨团一样,必有灾劫。如果是天意如此,人力未必能够阻拦,但刚才那异样的血腥气,却暗示了这件事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他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三枚铜钱,向上抛掷,信手接住,摊开手掌细看。
“覃伟额阔鼻直,耳垂有肉,此乃祖宗荫庇之相。他是官宦人家子弟,衣食无忧,但人中稍短,自身运并不太佳,一旦离家稍远,便容易有意外之事,损及自身……”
这是一照面就看出来的问题。
另外两名女生爱慕虚荣,眼神轻浮,亦非有福之人。他们三个凑在一块儿,不出事才是奇怪。
但征兆这般凶戾,却出乎段天青的意料之外。
随手占一卦的结果更是大凶,这几个年轻人的命运滑向黑暗的深渊。
“真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