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爱书的人如果聚在藏书室里,肯定没空聊天。
徐小乐和沈院使白天进去,晚上出来,三天都没超过十句话。基本每天都是
“沈公早安。”“早。”;
“沈公去吃饭么?”“去。”;
“沈公走了啊。”“走。”
……
旁人看在眼里,还以为徐小乐终于惹恼了沈院使,现在沈院使不理他了。这个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就连黄院判听了都信以为真,亲自守着藏书室,观察了两天,喜不胜收!
谁知道第六天徐小乐没来,沈院使在藏书室里就长吁短叹,说了不下十来遍:“这孩子怎么还不来?我这儿还要跟他讨论讨论呢!”有资格进藏书室都是太医院骨干,听了难免就犯嘀咕:他在的时候怎么你就没问题要讨论呢?而且,你可以找我们啊!
等徐小乐第七天过来了,一听沈院使的题目,就道:“你这是人老作妖啊,这么简单都不知道?”
旁人吓出一身冷汗。
沈院使却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就是考考你!”
徐小乐一听这话就不理沈院使了。
两人又不说话了。
众人越发看不懂了。
终于有一天,徐小乐看着看着,突然一拍脑袋:“惨了!”
所有人都瞩目过去。
沈院使就道:“怎么?”
徐小乐无比痛苦道:“学艺不精,坑了病人。”
沈院使奇怪道:“你还能有这份觉悟?你不是一向都老子天下第一么?不是一向都觉得张圣之下只有你数得着么?不是一向……”
“就算我坑了病人,那也是相对我现在来说的。旁人就算治得再好,疗效还不如我坑出来的。”徐小乐卷吧卷吧书:“我先走了。”
“书放下!”
徐小室。不顾一路上同僚惊讶,直奔马厩。
墨精还在那里吃草,见徐小乐来了,就抬起头看他。
徐小乐往墨精背上搭了毡子,一纵身就跳上去了,道:“去于少保家。”
马厩里的人就笑话徐小乐:骡子能听懂人话么?
墨精就在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大打响鼻,恨不得把鼻涕擤他们脸上,健步如飞地跑了。
徐小乐赶到于少保府上,直冲门房。
门房的人都认识他了,连忙开门,恭敬道:“徐大夫啊,今天怎么来了?”
徐小乐道:“快给我通报,我要给少保诊脉。”
门房里忙通报进去,一边请他门厅里喝茶。茶还没端上来,于少保就叫徐小乐进去。
徐小乐轻车熟路地进了于谦的书房,打了个招呼就道:“少保,我给您诊下脉。”
于谦有些奇怪,但还是伸出了手。
徐小乐这回诊视时间更长,良久才道:“是我错了。”
于谦颇为奇怪:“老夫这些日子喝你开的药,病情大有好转啊。”
徐小乐道:“我若是开得更稳妥点,应该早就好了。”他要了纸笔,道:“少保不但是营气不振,清阳也有损伤。辛润的药物该减掉些。甘温的得加一点。”他下笔如飞,开了人参、桂枝、茯苓、生白芍、炙草、肉桂、煨姜、南枣诸药。
于谦记性极好,早就把每天喝的方子背下来了,此时对比一看,道:“就换了三味药啊。”他还以为徐小乐有多大的错呢,只调整三味药,看来不是什么大事。
徐小乐摇头道:“差别太大了。我猜这几天少保大便定有些稀溏吧。”
于谦这几天一心都扑在黄河决口的事上,根本没关心这些小事。他只是觉得身体一天天好起来,精神愈加振奋,腹痛几乎断绝,就认定徐小乐的药开得十分好。
徐小乐就道:“炒白芍药性稍缓,以养血敛阴为主。炒后长于养血和肝,多用于肝旺脾虚痛泻者,用于肝旺脾虚之肠鸣腹痛。我换了生白芍之后,养血的功效应该更明显。”他正要再说,就见于少保眼神望向自己身后,知道是有人进来了,便停了下来转身去看。
“咦?”徐小乐见了来人,心中奇怪:“你怎么来了?”
这人自然就是徐小乐的族伯徐有贞了。
徐小乐一直以为徐有贞与于谦不合,谁知道亲眼看到徐有贞拜访于谦,而且还是免于通报的极高待遇。
于谦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徐有贞则谦逊温和。倒是站在两人中间的徐小乐很有些手足无措。
徐有贞道:“卑职听闻朝廷要选员治水,恰巧卑职曾在水利上下个工夫,特来毛遂自荐。”
徐小乐心说你还有什么东西不会的?怎么乱七八糟学了那么多?
偏偏考试还考得好。
于谦这才知道徐小乐跟徐有贞的关系,便不要他回避了,道:“元玉有何见教?”
徐有贞施施然道:“黄河沙湾决口至今七年,久无成效,实乃根本未立。一味筑堤拦河能有什么作用?最后泥沙愈高,河水愈烈,防不胜防。”
于谦点了点头。历来黄河水患都是朝廷头痛的事,不说治好,只要能找到一条合适的路子,也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了。
徐有贞继续道:“少保,卑职以为,治河当三管齐下:置水门、开支河、浚河道。”
于谦道:“元玉如何证明此三策能治得黄患?”
徐有贞道:“卑职准备了两件物事,敢请少保移步。”
于谦没有多想就起身随他而去,徐小乐自然也跟上去看热闹。他自己听说过黄河水患,也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不过在他的医学思想之下,黄河水患无论是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