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乐的政治启蒙老师并不是高知府,自然也轮不到徐珵,而是一个看起来完全跟政治无关的神秘隐士——何绍阳。
何大叔让徐小乐知道了一条:涉及权柄之争可没有客气谦让,只有血淋淋的斗争。而且这种斗争上自天子下至草民,谁都逃不掉。
徐小乐从此之后就知道,江湖再险恶,无非是买通几个亡命徒干些杀人越货的事。而官场朝堂上的斗争,不小心就是抄家灭族,遗臭万年,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不怕包庇个把的山贼、土匪,因为江湖上的事可以随便乱来,但朝堂上的争端绝不是自己能够参与进去的。
“伯父大人,其实现在老安人过得很好,你不用急着出来。”徐小乐劝道。
徐珵紧盯着徐小乐,没有丝毫退让犹豫。他认准的事,还从未有过改变主意的。
徐小乐见徐珵如此执拗,只好道:“好吧,但我先说清楚,我能做的可是有限。而且你最好别把我扯进来,否则老安人在苏州可就没人照顾了。”徐小乐存心要徐珵有所忌惮,但也不是凭空威胁。若是徐小乐在京师遇到了大麻烦,可想而知佟晚晴是不会在苏州坐等的,必然提着杀手锏进京啊!
到时候佟晚晴是劫狱、劫法场还是杀上金銮殿,那都是很难说的事。
徐珵道:“你照我说的去做,万无一失。”
徐小乐还是将信将疑,道:“该怎么做?”
徐珵昂着头,仍旧做出一副“附耳过来”的姿态,徐小乐只好将头贴了过去。
徐珵在徐小乐耳边轻声说了两个人名:“先去找前面那个,若是我十天内还出不去,就只有去找后面那位了。”
徐小乐就要问这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光听名字都陌生得很。
徐珵故作神秘,道:“你出去只要打听一下,就都知道了。”
徐小乐仍旧是将信将疑,不过外面已经有人来催他们出去了,罗云也走到徐小乐身边:“咱们得走了,要换班了。”
徐珵在监舍里倒是神色泰然,道:“快去吧,只要跟他这么说就行了。”
徐小乐走了两步,突然脑中一个激灵:我这就算答应下来了?还没提条件呢!他连忙回头道:“你若是出去了,也得把高知府弄出去呀。”
徐珵一副“废话少说”的模样,高志远却是面色尴尬。是在诏狱里受苦,还是跟徐珵这个奸臣搅在一起?这事情真是太难做出决断了。
不过高志远终究不是迂腐之人,自己还有老婆孩子在外面,当然是出去过富家翁的日子才好啊!
因为罗云的锦衣卫身份,自然是可以无视宵禁。两人出了诏狱,一路步行回家。
春天的夜风还有些凉意,罗云用力跺了跺脚,道:“那人就是你伯父徐翰林啊。”
徐小乐“嗯”了一声。
罗云问道:“他跟你说些什么?”
徐小乐道:“把他弄出去的事。”他又道:“他说:等他出去,就把高知府一并弄出来。”
罗云一咧嘴:“那是好事啊!这样若楠妹子就不用成天哭啊哭的了。”
徐小乐瞪了罗云一眼:“平日不好好读书,一个‘以泪洗面’都说不出来。”
罗云摸头憨笑:“小乐,你现在越来越像官人啦。说话都文绉绉的了。”
徐小乐听了这话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怅然若失。他知道罗云说的是好话,听起来却像是丢了什么东西。
罗云毫无知觉,又道:“小乐,你伯父要是能出来就最好了。太医院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徐小乐心头一跳,想起黄院判的事来:自己今天可是夜不归宿,不知道下回再去太医院会不会被抓住了打板子。他刚有些惧意,又想道:大不了就不去了,还怕那个黄院判上门抓人么!反正只是个医学生,又不是真的御医,去不去又有什么打紧。
徐小乐就对罗云道:“我不想去太医院了。”
罗云奇怪道:“为什么?”
徐小乐就道:“看一个院判很不顺眼,去了难保不被他刁难。”
罗云并不知道徐小乐今天在太医院的遭遇,此时听徐小乐当讲故事一样说了,方才怒道:“这院判真是过分!小乐,咱们要不要摸清楚他家在哪里,扔几个粪包进去!”
徐小乐斜眼看了罗云一眼:“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再说啦,人家好歹是朝廷六品官员,咱们一个不入流,一个小校尉,真要硬上岂不是以卵击石?”
罗云顿时蔫了,道:“那怎么办?”
徐小乐不以为然道:“没什么怎么办的。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我不去太医院,他们还能拿我怎样?”
罗云苦着脸道:“小乐,恐怕真的能拿你下狱了。”
徐小乐一奇:还有躲都多不了的?
罗云就严肃道:“你是吴县的药局大使,这是不入流的小官不假,然而也是礼部和太医院留档的官人。有这重公职在,你也算是在‘服役’。若是不从律令,轻则削职为民,不得叙用;重则还会被发配边镇,贬为贱吏——这个吏可不是咱们县城里的那些吏目,而是归在贱籍,子孙三代不能科举的。”
徐小乐一愣:“真的假的?这么凶残?”
罗云道:“自然是真的,想挂冠而去可没那么简单。胆子大的进士官都未必敢这么玩。否则你说那些被谪戍边疆的官们,为什么不挂冠逃回家呢。”
徐小乐难得觉得罗云说得有道理。他眼珠子一转:“那要说我生病呢?”
罗云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