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晚晴翻身从墨精身上下来,手持齐眉棍,走向昏阙在地的刀匪,一棍子打在那匪徒的肋骨上。
她本意是想将这人打醒,拷问一番。谁知这一棍子下去,这歹人就从口中吐出一连串的血沫,发出嘶嘶声,胸口急剧起伏,眼看着就断气了。
佟晚晴打人经验丰富,却只是针对徐小乐,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杀人。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道:“怎么这般不耐打!”
徐小乐上前看了看,沉吟道:“应该是断裂的肋骨刺破了肺,血涌进肺里就吐出了血沫,然后窒息而死。嫂嫂那一棍子……咳咳咳,绝对不会造成这样的伤害,他是被马踢死的。”他意识到让嫂嫂背上杀人的名头可不好,何况这应该属于误杀。
佟晚晴扭开头,对徐小乐道:“你没事就好。”
徐小乐又高兴起来,扑进佟晚晴怀里:“我差点就见不到嫂嫂了!”
佟晚晴这回没有踢开徐小乐,任由他抱着自己,双手从徐小乐肋下穿过,轻轻拍打着业已宽厚的脊背,突然鼻根发酸,心中暗道:若是小乐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徐小乐在佟晚晴怀里就像是泡在温暖的热水里,只觉得一身的恐惧和疲惫都消散不见。他不记得上回被嫂嫂这么抱着是什么时候了,似乎十分久远。这让他更加怀念幼年时候,嫂嫂总是抱着他睡觉,让他觉得黑夜并不是很可怕。
佟晚晴不想让徐小乐看到自己软弱的模样,直等到情绪恢复了平常,鼻根不再酸楚,眼泪也重新收了回去,方才拍了拍徐小乐:“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徐小乐连忙站好,哈哈笑道:“对啦,现在咱们是平安脱险,不过宝哥儿那边还是要去看看的。”
佟晚晴看了看徐小乐的马,道:“这匹马恐怕到不了苏州城了。”
徐小乐道:“我知道前头有个驿站,咱们先把马寄养在那边。驿站里总有兽医,可以请他给马儿治伤。咱们先骑墨精进城。”
佟晚晴很想问一句:两人怎么同骑一头骡子?不过她不敢让徐小乐落单,当然也不可能一人骑骡子另一人步行。这么看来,两人同骑一头骡子反倒是最合理的方案了。
徐小乐很自觉地跳上了墨精,朝嫂嫂一伸手:“嫂嫂,来,你坐前头。”
佟晚晴一看这架势,自己若是坐在前头岂不是要徐小乐抱着了?她脸上闪过一丝恼怒,道:“你往前坐,我抱你!”
徐小乐只好往前挪了挪,仍旧伸手叫佟晚晴好借力上来。
佟晚晴坐在后面,伸手去拉缰绳,果然是要“抱”住徐小乐的。偏偏徐小乐很不矜持地往她怀里拱,真是深怕没有抱实。就算嫂嫂请他吃“麻栗子”,他也甘之如饴。
佟晚晴被徐小乐拱得浑身尴尬,真恨不得拖下去好好打一顿再赶路。
徐小乐却乐在其中,呼喝墨精快走。
骡马的好胜心都极强,见不得同类走在自己前面。瘸马虽然受了伤,也不肯让一头骡子赢过它,竟然很勉强地跟着墨精小跑起来。
阿福觉得自己多了一个“小弟”,跑得更欢了,时不时回头叫两声,提醒大家跟上。
佟晚晴为了缓解尴尬,就一手顶开徐小乐,问道:“我看你对宝哥儿中毒不怎么担心啊。”
徐小乐无奈道:“不是不担心,只是鞭长莫及。我听了那人的转述,回头一想,这时节最可能引发中毒的就是节酒了——每年不都有人用了生乌头中毒么?我师父都能治。”
佟晚晴还以为李西墙多少算是“名医”,殊不知徐小乐指的是李西墙在摇铃游医领域颇有经验。
这种误用乌头中毒的事,多发生在中下层人家。他们大多为了省钱自己去山上采药,或是买便宜的生药自己炮制。而这种药材如果炮制不得法,很容易中毒。这时候就只能找游医来治了。
像顾家这样的大户人家,都是从大药铺拿制好的药材,等闲不会发生中毒的事。
徐小乐越想越觉得蹊跷,不过还是顺着嫂嫂的问题继续说道:“解毒方法也简单,兑薄了的粪水先催吐,然后甘草绿豆熬汤灌下去。还有人说喝醋也行,效果也是不错,反正只要救治及时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佟晚晴见徐小乐如此从容,隐约中也觉得中毒也并不是很危急。
徐小乐却想得更深了一层:宝哥儿中毒跟自己遇袭,隐约间有些牵连。若说是两桩意外,那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但主要是为了袭击自己,还是谋害宝哥儿,这主宾之分却叫他看不明白。
——如果说主要是为了谋害宝哥儿,伏击自己只是为了阻碍医治,这很不合情理。谁都不能保证别的医生救不了人,难道幕后黑手还能把全城的大夫都杀了?
——如果是跟自己有仇,随便编个理由就能骗自己出诊,何必去捋顾家的虎须?
徐小乐歪着脑袋,怎么都想不明白。他觉得自己也不算笨人,可这种明明有阴谋却看不透的感觉,实在太让人无力了。他暗道:这些阴谋诡计,真是比治病还叫人费心费力,为什么就是有人喜欢呢?
佟晚晴一只手撑着徐小乐,直到看见前面的驿站旗帜。
徐小乐倒是很积极,远远就跳了下去,奔前走后,找驿丞安排寄养马匹,寻找兽医救治,又提出借马。他是本县的医官,与驿丞份属同僚,而且都是不入流的同僚,有着一份香火情。
然而驿马的使用另有制度,不是哪个官员都能用的。徐小乐没有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