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到了凤仪殿的门口,月浅宁躬身下来,迈开步子要进门,却见况世良仍旧跟着她。她受了这么一场虚惊,又被软禁在寂寂深宫里,自然是十分烦躁,不由拂袖冷声说:“我人都被你们带回来了,怎么,还是不放心?非要亲自将我押送到寝殿里,才肯安心离开?”
况世良忙道:“娘娘误会了!奴才……奴才得进去伺候皇上。”
皇上?
月浅宁微微一愣,知道原来龙飒竔正在自己宫里。
她急着要向他讨个说法,当下也不顾及什么形象,把长长的裙摆一撩,快步进门,直奔寝殿去了。惹得况世良也加快步子跟在后头跑着,边跑边喊:“娘娘慢点,当心脚底下!”
月浅宁跑到了寝殿,一掀帘子,果然看到多日不见的龙飒竔。
他倒还是老样子,一身明黄的衣袍,正端坐在她的书桌前,手里捧着她闲来无事常读的那本书,一派的悠然闲适。
听到她进门,他头也没回,只背对着她坐着,温声问:“回来了?”
月浅宁见他这样的态度,心头更是堵着一口气,梗在喉管里,不上不下,十分难受。她问道:“你来做什么?”
他这才将书撂下,转过身站起来,说道:“你受惊了,朕总该来瞧瞧。”
“呵呵。”月浅宁一声冷笑,“那我该不该谢主隆恩啊?”
“你……”
龙飒竔想说什么,却被月浅宁抢了先。她沉声道:“龙飒竔,我们好好谈谈吧。”
他微微咳嗽一声,才点点头,“你说。”
“我要出宫。”月浅宁直截了当。
龙飒竔也毫无转圜地答道:“不可能。”
“为什么?”月浅宁声线渐冷,“从前我要休夫,现在也不图那个虚名了,我只要离开。不管你对外怎么宣称,说我是妖后要逐出宫门也好,说我不守妇道赐我离合书也罢,只要能让我出去,随便你怎么说。”
闻言,龙飒竔衣袖中的大手暗暗握成了拳头。
她为了能离开皇宫,能离开她,竟然连名声都不顾了!
她就那么想走?
龙飒竔冷声道:“出宫?你到底知不知道,如今多少人想置你于死地!出宫?你若出得这宫门一步,没有朕的人保护,不出半日便要横尸街头!”
月浅宁却说:“生死各安天命,我从没指望你保护我,便真是死在外头,那也是我命不好,不劳皇上挂心!”
话虽说得决绝,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指望过他的。
在戕害孕妇的事件刚发生的时候,她在况世良面前揭穿了月碧落,曾经满心等着况世良回去禀告龙飒竔。她当初还以为,以为他听到了真相就会法办月碧落,还那些枉死的百姓一个公道,也还给她一个清白。
然而……
他终究是让她失望了。
龙飒竔也知道,那件事对她影响太大,说到底,总是自己对不住她。然而他是皇帝,高高在上惯了的人,哪里开得了口对人解释?此时瞧见月浅宁如此决然要走,他有心要留,也只会用最强硬的方式。
他呵呵一笑,讽然笑道:“好啊,这么有决心,那咱们就走着瞧,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能自己走出宫去。”
“你!”
“朕怎么?”
暴怒令人失去理智,月浅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最后一次同他讲道理:“龙飒竔,你现在得了新妃,又是九五之尊,我于你而言根本什么都不是!更何况我现在恶名缠身,你既不肯还我清白,何不干脆把我赶出宫去?到时候既可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又能空出后位给你喜欢的人,你何乐而不为?”
龙飒竔闻言,自己也迷惘起来。
其实她说得都对。
此时他没法子还她清白,却还要保住她性命,月浅宁不会知道,龙飒竔自己扛了多么大的压力。
满朝文武都在上奏,要求法办妖后;太后那边更是步步紧逼,要求他给出一个说法。他强自拒绝,太后终于忍不住,自己动了手。今日他将她从火场救回来,太后那边定然已经暴怒,从这里走出来,还有不少事要等着他去善后。
这样辛苦留住她,到底为什么?
龙飒竔深深地望着眼前的女人,她既不美丽,也不温柔,曾经一度,他也十分厌恶她。但是不知从何开始,他便渐渐欣赏起她来。她的独立、聪慧、甚至决绝坚定,都与他见过的旁的女人不同。也许他对她并没有爱情,但至少,已将她当成了友人。
这些话他说不出口,一时便唯有沉默。
过了片刻,月浅宁一笑,倒自己想了一个缘由出来。她缓缓地说道:“哦,我明白了。”
龙飒竔只问:“你明白什么?”
“我明白了你为什么不肯放我走。你身上的毒还没有解,你是打算先留着我,替你解毒。待到我没了利用价值,再引刀杀了,对不对?”
龙飒竔皱眉,“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实在是憋闷,她不仅理解不了他的苦心,还把他想成了如此不堪的人!
月浅宁却道:“不然呢?你的所作所为,让我还能怎么想?不过我要先告诉你一声,你别做梦了,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帮你医治!”
“你!”
龙飒竔再要开口,月浅宁见与他说不通,知道他定是不会放自己走。多说无益,她直接下了逐客令,“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你还是不肯放我走,那就不要在这里给我碍眼了。”
他目光如冰望她片刻,见她满脸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