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正中央。
一路怨声载道,我皱眉瞧着伫立在锦鲤池边的他万般不情愿地走过去。
他手心里托着一捧面包屑,朝我端了端。
风景如画,鱼儿很美,他很帅,但我真的是疲于应付,没精力再跟他斗智斗勇了,更不想去和他一起玩儿什么浪漫,喂什么鱼,“能不能现在就别烦我了?我都......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一滞,有些结结巴巴。
他看我的眼神直勾勾地,没有一点儿责怪我故意不解风情的意思,而是带着探究和一种我并不明了的情绪,让我忐忑心慌不敢再靠前半步,下意识地挪步向他侧方的红色砖墙边。
他目光依旧,定定看着靠墙立正站好,像是被混混劫了道,胆小怯懦的学生一样的我,眸若清泉,“我在想,如果我也把我的二分之一狼魂给你,会不会我们血的结合也能变得不一样。孩子的父亲,也可以是我。”
二分之一狼魂?血的结合?孩子的父亲?他说的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见他杵在那里一动不动,难得跟我保持一个于我来说相对安全合理的距离,且并不打算粘过来的样子,稍稍放下心,想了想,小心措辞问出脑中疑惑,“......我和焱...我和兰焱的血到底怎么了?”
“问都不问我跟你的事情,呵,果然是从来没有爱过我啊。”他自嘲似的笑了下。
“彼此彼此吧,你也没爱过我。”我没什么语气表情地回敬。
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你跟我这儿装什么装?我应该问什么?我跟你之间有什么可问的事情么?我知道你温予淼是个好演员,你们暗月出来的人全部堪比奥斯卡影帝影后级,一个两个都非常专业也非常敬业,我已经承认过很多次了,怎么还就没完没了了?
他敛起眉眼,像是缓冲我的话又像是思忖考虑,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问道,“如果我说不是呢?”
不是?他该不是想说他爱......
“哦,那我只能说你演技惊...”我虽心里有些紧张起来,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冷淡没兴趣的样子,更是想要挖苦他一句来给自己讨一个心安。
“你问过我是不是还拿你当我的朋友,我否认了。你确实不是我的朋友,从来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他打断我,一点儿没有生气的意思,而且女朋友这三个字尤其声调加重,吐字发音咬得清楚而缓慢。
他这明显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让我更加心惊肉跳,差点儿落荒而逃,“......你...我觉得我们现在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朋友女朋友这种表演游戏你也该玩儿够了。”
我拒绝跟他讨论这种暧昧而无意义的事情,抨击一句,不想再谈再陪玩儿。
“不,你错了。这个游戏我不玩儿很久了,早就玩儿够了。”他并不让我转换话题,又一次否认了我。
我被他笑里隐隐泛起的哀伤所惊,然而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回道,“是你错了。在你开始这个游戏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没有了不玩儿的资格。”
说完,我别过视线不去看他,不想再让他那好像被我伤害到,又笑又悲的矛盾表情所干扰而心里不舒服。
余光知道他也不瞧我了,而是扭过去单膝着地蹲下身,将手中拿了好久的面包屑一点点撒向池中,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出水争食翻腾的锦鲤,沉默了半晌才又缓缓开口,“即便是游戏的苦肉计也是要有感情在里面才能演的,你以为随便个什么人,我就会那么倾力倾情地无私奉献,全身投入地忘我出演了?”
我一顿,盯着他那只外表看似与正常无异的右眼,犹犹豫豫,话到嘴边几次张口闭口,终于还是问出了一句,“......暗月那么多医生研究人员的,就没有人能治你的眼睛么?”
他再一次不答反问,“我为什么要治?我就要瞎着,让你这辈子心里都有根刺,觉得对不起我。”
他始终带笑,这会儿更是语气平常,好像理当如此。
“............”我无言以对。
我承认我忍不住立场不坚定地关心了一下他。
可以说温予淼是我目前为止,短暂、谨慎、被条条框框所束缚的人生里唯一一个自己选择的朋友,结果却也是错得最为离谱的一个敌人。不谈是不是在姜雪雅之后将计就计,他终归是为我牺牲掉一只眼睛,救了我的“男朋友”,可同时还是把我利用得最为彻底的人。
对他的感情,我是复杂的,怨是肯定有的,可要说恨,我自己都鄙视自己,是真恨不起来他。我对他没付出过爱情,而他骗了我的友情,本身两不相欠,而且在把我和兰焱弄来暗月受尽屈辱之后,我恼他、厌他、恶他更都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情。可是这个本应理所当然的平衡却被那只顶替我受伤废掉的眼睛给破坏了,让我就是没办法放开了整颗心去对他像对孟涵瑶和t.k.那样咬牙切齿地痛恨。
默然,我们都没说话了,此时周围只有阵阵虫鸣和池塘里锦鲤翻出的水花声。
好一会儿之后,他拍拍手上的碎屑,站起身,回首凝视着我,“这世上确实是没有‘如果当时’这种幻想挽救曾经失误的可笑存在,但是有‘改变结局’的时下现在可以把握。”
什么如果当时,改变结局的?他这话说的语焉不详,云山雾罩的,我是越听越懵,但他说完驻足停留片刻便一步步向我走来,直觉让我脑中对该行为警铃大响,有一种不太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