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会谈中,夏云桐直截了当地问班克斯:“你跟日本人谈过这个方案吗?”
如果谈过,很难相信日本人会同意,若是不同意,那现在讨论这个方案就没多大意义了。
班克斯显然回答不了,支支吾吾的,只是说些外交辞令:“我们将以最大的善意,争取最好的结果。”
中午的时候,夏云桐在房间里看着张謇的报告,商务司正着手扩大贸易的规模,并尝试在台南府城建立中转站。
夏云桐心里狐疑,不知周懋琦是何用意,另一方面西乡隆盛又按兵不动,总之所有的事情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正头疼着,四夕端着一碗银耳燕窝汤进来,说道:“少爷,这是夫人亲手做的。”
夏云桐接过来喝着,一边问道:“母亲还说了什么?”
四夕答道:“夫人说少爷终日在外奔波,人都黑瘦了许多,看着让人心痛。”言语间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夏云桐笑道:“那你呢,有没有心痛呢?”
对他来说,军务政务之余跟小四逗逗乐,倒不失为一种放松。
四夕耳根一红,“我一个小丫环又有什么打紧的,只要少爷平平安安的就好。”
“那你要是想我,说不定我就真回来了!”
四夕毕竟还是孩子气,脸上露出了顽皮的笑容,“那我下次就扯个谎,说自己病了,把少爷骗回来。”
本是句玩笑话,夏云桐却听愣了,好一会儿不说话,连燕窝汤都忘了喝。
看见他神情异样,四夕慌忙说道:“少爷,我是说着玩的!”
夏云桐安慰道:“与你无关,我想别的事呢。”
但他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一直在重复那句话“扯个谎,把我骗回竹堑城来。”
似乎一道闪电一下子戳破了连日纠缠他的迷雾,让他一下子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最近的事情全部串连了起来。
“好家伙,闹了半天原来这是一个局,英、日、清三方联手做的局,想把我坑了!”
看来自己还真应该感到荣幸,英、日方面还好说,清这一方不知是李鹤年自己的意思,还是有更高层的授意。
夏云桐不得不感慨,纯真的四夕真是自己的福星,不经意间往往会给他神一般的启迪。
他立刻找来了袁世凯,说道:“我好像有些明白英国人的用意了,他们不是来斡旋的,他们只是想扯个谎,把我骗回竹堑城来!”
袁世凯不解:“这个……”
“你很快就会明白,他们的目标不是和平,而是我!”
袁世凯额头冒出了冷汗,他的荣华富贵和政治前途,都与夏云桐绑在了一起,若夏有失,他也不会有好下场,想到这赶紧说道:“那元首不如离开这里,速回月眉山!”
夏云桐摇头:“这是我的老巢,若被敌人的阴谋伎俩唬走,那我的志气何在,岂不让人笑话?”
袁世凯还是劝:“君子不立围墙之下。”
夏云桐意志坚定:“是脓包总是要挤掉,我要给那些躲在黑暗中的人一个讯息,让他们别自作聪明!”
决心已定,夏云桐命令袁世凯制定计划,同时下令将在陆军学校担任教头的梁坤立刻回来,他要做好准备,给对手一个大大的惊喜!
就在此时,下人来报,班克斯要在歌薰门外的云天楼设晚宴,借花献佛招待夏云桐,请“夏大人大驾光临,不胜荣幸”。
夏云桐冷笑:“看来是图穷匕见了!”
袁世凯打了个冷战:“不如回绝。”
“哼,这是我的地盘怕什么,正好看一出好戏!”
与此同时,竹堑城的西郊,这里是一片新的城区,崭新的街道上正是人喊马嘶,热闹非常,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在雨中泛起粼粼的青光。
道路两旁商铺林立,布帘和木制的招牌也都是崭新的,每一家都是生意红火。
街上最大的旅店叫“悦来客栈”,来自十里八乡的人们,加上从台南来的商队,将客栈挤得满满的。
这些人一边喝着烧心的烈酒,一边讲着令人耳红心跳的荤笑话,以此来洗刷旅途的疲惫。
在一个角落里,却有一群人只管低头吃喝,看打扮分明都是普通的行脚商人。
片刻后其中一人用乌黑的筷子,夹了面前土碗里最后一根米线,哧溜一声吸进嘴里,打了个饱嗝,拍拍肚皮,这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来,原来相貌平庸,甚至有些猥琐,竟是那片冈浩太郎!
他满不在乎地一擦嘴,轻声说道:“樱田计划今晚发动,名垂青史在此一举!”
众人立刻肃然。
黄昏时分,一队人缓缓走出歌薰门,十余名士兵在前开道,另有二十余人殿后,共同护卫着队伍当中一顶二人小轿,轿中之人身份显贵自不待言。
天色已渐暗,又是战争时期,管制较严,城郊行人自是稀少。
这队人渐渐出城过吊桥,行进在护城河边的大道上,此时细雨仍未停,淅淅沥沥落在河中,千点万点的小坑,许多鸭子浮游在河面上,青青河边草,一派宁静气氛。
就在这一刻,道旁突然出来一人,挡住了去路,双手捧着三尺白布,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红色小字,似乎是血书。
此人形容枯瘦,神色凄惶,一边跑向轿子,一边哭喊着:“大人,为小民做主啊!”
队伍不得不停下,大家以为这人有什么冤情,特意拦路告状,立刻有一名士兵出来阻止:“站住,站住,告状须按照程序,不得越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