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老太太就往荣姜的屋子里过去,守在那里一步也不肯挪动,唯恐这个外孙女病情加重,而荣榆也果真重穿了一品国公服,一路往宫里去。
荣榆进了宫是没人敢拦着他的,可他进不了太极殿——他如今已并不在朝,要想登殿临朝,须得赵珩点头同意,他才能进殿去。
可这太极殿中有郑雍,有周尤深,更有赵倧,赵珩即便是再不想放他进去,也不得不点头叫传他入殿。
荣榆入了殿内拜完了礼,往旁边一靠就站在了郑雍身前。
赵珩当殿发落了国子祭酒吴桂祥,将他流放古盘山,家产一概抄没,三服内的亲眷也全都变卖为奴,可算是里外里的彻底发落了。而秦知呢?因他儿子是二甲头名,便直接将他判了个死罪,算是给天下学子们一个交代。
他发落吴桂祥与秦知,自然没人说什么,可他才丢了这道旨意,立马就叫了曹宾上殿,当殿一番斥责,无非是说他平日里与秦知往来甚密,却在这件事上这样的大意,训斥完了也不给曹宾辩驳的机会,就打发他出去。
赵倧看他这个架势,心里在清楚不过,接下来,就轮到太子了。
果然赵珩往龙椅上一靠,做得一副痛心疾首状,同众臣工道:“朕一手教养太子,一心盼他成大器,可如今他手下人这样糊涂,连朝廷恩科都不放在眼里,实在让朕痛心。所以昨夜就颁了旨,让他在太子府闭门思过,朕已吩咐了中书省,朝后就发谕旨告天下,替太子谢罪。”
荣榆等人都是心中惊愕,赵珩这是想干什么?天下人?天下人难道各个都知道秦知是曹宾的人吗?并不见得。可赵珩谕旨一发,人尽皆知,太子母舅一手提拔上来的知府,买放朝廷恩科考题,那天下人会怎么想太子?太子的声名,就全毁了。
荣榆朝赵倧那里看过去,见他微微点了头,便抬脚站出来,对上一礼继而开口:“臣今日重上朝堂,正是为太子此事而来的。”
赵珩几不可见的打了个冷笑,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和恨意,把目光在赵倧和荣榆身上来来回回的过了两遍,才一摆手叫荣榆说。
荣榆也不发怵,挺直了腰板道:“天下学子要的无非是个公道,陛下流放了吴贵祥,也砍了秦知,这个公道,已经给了他们。臣以为,此事不该把太子拖下水。”
“拖下水?”赵珩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荣榆,反问道,“国公以为太子此次不该受到惩戒吗?他身为储君,却连人都管不住啊,”说着啧了一声,“也真是叫朕失望。”
郑雍在旁边听的心惊起来,他怎么觉得赵珩字字句句都透露出要废太子的意思来呢,于是便再站不住,往荣榆旁边一站:“臣附议荣国公所言,太子即便有失察之过,可实际上秦知远在阳城,太子总不可能日日派人盯着他,他私下里做这样的事,虽然败坏太子的脸面,可实则太子无辜。”
在众人的力保和请求之下,赵珩终究是同意不发这道谕旨,可很快他就提了新的主意,散朝后叫卫津捧着圣旨,一路从皇城高喊到太子府去,斥责太子“不察不辨,昏而不明”。
荣榆是跟郑雍他们一起出的太极殿,赵倧先行在前,他眼尖的看见了赵倧身影,心里还惦记着荣姜的事情,于是同郑雍等人告辞一番,提步追了上去。
赵倧看着跟自己比肩同行的荣榆,略侧侧身:“国公爷有事?”
荣榆打量了他一回,极认真的同他道:“太子这件事,即便不闹的人尽皆知,也差不离了。卫津这样一路高喊到太子府去,我估计要不了几天,邺城百姓就会口口相传......”他略一顿,“殿下还是得替荣姜说个情啊。”
赵倧眯眼,只说了句知道了,就再不多说。
荣榆看他不接话,就跟着添道:“本来该让她跟您一起,去太子面前请个罪,可昨天夜里发起热来,我临入宫前她人都还没醒过来,只怕是去不得了。”
赵倧袖中的手立时就握成了拳,面色也是一冷,拧眉看向荣榆:“好好的怎么会发热呢?”
“昨天我才知道的时候拿藤条抽了她几下,大夫说打在了她左肩伤处,之后又在祠堂跪着受了风,就吃不消了。”他刻意说的轻描淡写,就好像荣姜不过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爬起来掸掸灰就没事了一样。
二人说话间已经出了宫,赵倧听了这话就要发火,却突然看到了荣榆眼里的认真——他一直,在盯着自己。
赵倧深吸了一口气,远远的看见魏鸣,他没再看荣榆,丢下一句“过午后我过府拜访,顺便看看固宁侯”便匆匆提步而去,实在不敢再跟荣榆同行。
荣榆在他身后,盯着他匆忙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走的,有些急啊。
再说赵倧上了车,魏鸣看了一眼远处没动的荣榆,翻身上马驾车离去。
待走的远一些,才冲车里开口问:“主子怎么了?才刚走的时候,我看国公还在那里,像是未动。”
车内没有回答,魏鸣有些讪讪的,赵倧却开了口:“他在试探我。”
外头魏鸣“啊”了一声,有些不明就里,赵倧的叹气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告诉我他打了荣荣,昨天夜里荣荣发热昏迷,今早都没醒过来,他在试探我。”
魏鸣心说坏了,肯定是昨天夜里表现的太过明显,荣国公啊,人精似的,自家的主子昨天那边冲他,他肯定是看出什么来了。
于是魏鸣便不敢再接话,也不知道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