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婷见徐卿之面色无异,不知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于是又开口说道,“徐老板,我们娘俩与他没什么相干,还被算计了好几回,你这几年和他一起做买卖,又怎么可能不被他算计,不过就是你不知道罢了。”
徐卿之转头看向茹婷,“之前听茹婷姑娘说,伤养好了要离开这里,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茹婷见他故意岔开话题,也不深究,据实回答说,“我还没有想好,但是听人说沿海一带开埠早,很想去见识见识。”
“我有位同窗叫陈悦轩,现在在广州做生意”,徐卿之说道,“茹婷姑娘如果想去见识见识,不如等行动方便了就去投奔他。”
茹婷笑笑说,“徐老板,你这是想快点打发我走吗?”
“我也是为了你好”,徐卿之说,“虽然铁路医院中国人不多,但时间长了,保不齐会碰见个认识你我的,你也不想走漏了消息吧。”
“我当然不想,但是你应该更不想,对吧?”茹婷说。
“我这次帮你是因为看你可怜,鸿文确实也有做错的地方,你恨他是应该的”,徐卿之说道,“你可以一直恨下去,恨他一辈子,但别拖我下水。我帮你并不表示我要对付他,我一直拿他当弟弟,他做错事我会想办法帮他补救,你想要什么想去哪儿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别想挑拨我们的关系。”
“我不过看徐老板是个好人,多说两句提醒你罢了”,茹婷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听,我不说就是了。”
“多谢茹婷姑娘的好意,我下次来会把我那同窗的地址写给你,你养好伤后大可以投奔他去”,徐卿之有些不悦地说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改天再来看你。”
走出医院,徐卿之稍稍放缓了些脚步,天有些阴,他四处看了看,小时候的荒无人烟的秦家岗,现在已经繁华了起来。到处都是俄国人,自己反倒像个异类。徐卿之叫了辆马车,匆匆赶回中国大街,他想着茹婷刚才说的那番话。他并不是不相信林鸿文没有算计过自己,他只是相信林鸿文不会害他。
贺家的银子每天如水一般向外流着,贺瑶看着账本急得嘴里直起泡。好在半个月后,警署的巴特金终于松了口,说贺贵明天就可以放出来了。茹婷听了手都抖了,因为她很清楚,再拖上几天,贺家的家底就要掏空了。
贺贵出来的日子既然已经定了,姚顺昌行刑的日子也定了下来。他疯了似的抓住翻译的胳膊,目眦欲裂地看着他,“你跟他说,我没有勾结‘天灭洋’,你跟他说!”
王翻译无奈地看了看他,“我已经跟他说了很多遍了,但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他总要找个人抵上。”
“找个人?”姚顺昌惊恐地瞪着眼睛,“贺贵呢?贺贵呢!”
“他明天就放出去了”,王翻译道,“你有什么想见的人,或者想吃的东西,我可以帮你。”
姚顺昌脱力般的跌坐在地上,“我要见贺贵,他既然能出去,我也应该能出去,他有门路的,有门路的。”
“你还不明白?”王翻译说道,“他是怎么出去的,他是承认了所有的事都是你做的,又出重金贿赂了巴特金和铁路局的人,才能出去的。”
“不会,不会的”,姚顺昌慌张地说,“我跟他是亲戚,又帮他做了这么多事,他怎么可能这么对我?”
“要么你们俩都死,要么只死你一个,你要是他,你会怎么办?”王翻译摇摇头,放轻脚步走了出去,姚顺昌在后面嘶喊得破了音。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深的交情又如何。
王翻译跟巴特金转述了一下姚顺昌要见贺贵的请求,巴特金想了想说,“那就明天把贺贵放出去之前,让他们见一面,我也很想知道他会怎么面对他这个亲戚。”
“万一姚顺昌发起疯来,贺贵出点什么事儿怎么办?”王翻译担忧的问他。
巴特金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只是答应放他出去,至于他从牢房走到门口的途中让姚顺昌怎么样了,就不关我的事了。”
王翻译应着,心里总忍不住担忧。贺瑶塞给他不少钱,可他只是个翻译,帮不上什么大忙。都说拿人钱财□□,如今眼瞅着贺贵要出去了,这节骨眼上要是再出点意外,那可真就是拿钱不办人事儿了。
王翻译寻思了一会儿,趁警察换班的时候,溜进去看了一次贺贵。贺贵知道自己能出去后,整个人精神了不少,虽然还是瘦得吓人,但眼里有了神采。王翻译招手让他凑近些,小声说道,“明天出去的时候,你千万记住,不管他们怎么领路,你都尽量靠在左边走,记住了么?”
贺贵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看神情也知道这事紧要,于是慎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警察终于打开了牢房的门,贺贵小心翼翼地出来,跟在他们身后不住地打量周围。警察带着他拐了两次,可是还是没有看到门口。贺贵心里想着王翻译嘱咐的,提心吊胆地贴着左边走,忽然右边伸出一只手,险些抓着他。贺贵吓得一机灵,转过头去,姚顺昌正恶狠狠地看着他。
“姚老弟”,贺贵哆哆嗦嗦地说,“我先出去再想办法救你。”
“你糊弄鬼呢?”姚顺昌喊道,“我为你鞍前马后这么些年,现在你推我去死?”
“我已经尽力了”,贺贵说道,“所有能求到的人我都让贺瑶去求了,我什么办法都用尽了。”
“你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