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冷冰冰的语气,直冻到云竹五脏六腑里,她只觉从头到脚都凉透了,同时又有一股无名怒火自心底窜了上来,她呵呵笑了两声,“王爷说得是,云竹晓得了。云竹祝王爷和叶姑娘琴瑟和鸣,百头到老。”
她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的苦涩直往上涌,连舌根都是苦的。她有时候也弄不懂自己,明知道他心里没有自己,干嘛还死皮赖脸地跟着他?方才叶萱问她时,她还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不过讨口饭吃,那其实都是骗人的鬼话,她虽回不了晋国,但天大地大,她若真铁了心要走,这天下总有她的去处。
难道只为了当日他诚挚地对她说:“今后你就跟着我混吧,有我安逸一日在,绝不让你受一日委屈。”
真是可笑啊,让她受委屈的,偏偏是他自己。罢了,自己再恨再怨,他半点也不知道,再多想又有何用?还不如趁着他现在感念自己帮过他,好聚好散吧,将来再见,兴许还能笑着叙旧。
打定主意,云竹也没回房收拾,反正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唯一要带的,不过身上象征身份的云卫佩剑,她向来剑不离身,当下抬脚便出了王府。
她神思恍惚,出了王府后也没个方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兵祸平息后,禹城已逐渐恢复了气象,街上小贩、店铺照常做起了买卖,喧嚣声不绝于耳,一派繁华景象。但这周遭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被人遗忘了的小卒而已。
她低头走着,失落又难过,可走着走着,多年来在云卫养成的警觉,让她很快察觉出不妥来。她加快了脚步,可才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有人道:“四妹,别来无恙。”
是云山的声音,云竹霎时冷汗直冒,云山和云海已一左一右走在她身侧,“既然遇上了,四妹就跟我们走一趟吧,世子爷要见你。”
自从跟安逸走了,云竹早就料到有这么一日,该来的还是要来,最初的惊慌过后,云竹很快平复心绪,默默跟着两人拐进巷子,进了巷子里头一处不起眼的老宅里。
宅子很破旧,四进的院子,燕诩好整以暇地坐在院中一张梨木雕花靠椅里,手中把玩着一串迦南佛珠,身后站了一排云卫。云问站在他身侧,半垂着眸子,虽没看向云竹,但随着云竹步进院中,两手在袖中紧紧攥起。
事到临头,云竹心里仍是禁不住一阵颤栗,她按照云卫规矩,解下腰间佩剑,两手将剑举起,在院中跪下,“云竹见过世子。云竹自知罪孽深重,有负世子厚望,罪不可恕,请世子发落。”
燕诩没有发话,无声无息的,云竹低着头,额上冷汗涔涔。良久,燕诩才幽幽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透着森冷,“你还没忘了规矩,这剑你早就不配再用。都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没想到我养了你这么久,竟养出一条白眼狼来。”
成为云卫的那一日,世子亲手赠剑,每把剑上刻着那人的名字,剑在人在,世子交代的差事,若坏了事或出了纰漏,只稍他轻轻一句“将他的剑收了”,他的命算是交代了。被收了剑的云卫,会交给刑堂发落,按罪论处,受刑受煎熬是免不了的,若是能用自己的剑自行了断,就是世子格外开恩了。
云卫自世子十二岁建立以来,敢背叛云卫的,她还是第一个。云竹举剑的手有轻微的颤抖,这条命横竖是保不住的,怎么个死法,端看世子发落了。
自小在云卫长大,她自问世子待她不薄,与别的云卫也情同手足,心生背叛,她知道自己该死,当日若非安逸强行带她走,她本就打算将这条命还给世子的。她的声音有点哽咽,“是云竹不知好歹,辜负了世子,就算要云竹凌迟而死,云竹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唯愿云竹一死,能解世子头心之气。”
“凌迟么……我考虑考虑,但并非今日。”燕诩抬眸轻轻扫了她一眼,忽然问道:“她还好吗?”
云竹微微一怔,这才想起世子大费周章潜入禹城,断不是单单为了惩戒她这个叛徒,救叶萱才是正事。她敛了敛神,答道:“叶姑娘一切安好。”
当日出逃实在事出突然,云竹的心到底是向着燕诩的,当下将叶萱的近况详细说了。燕诩在听到襄王府里正筹备婚事时,眸中渐渐浮起一层寒冰,良久没有开口。
直到云竹额上的汗大滴滑落,燕诩才缓声道:“你的命是云卫的,自是要还给云卫,但今日暂且将剑留下。”
他没说收剑,只说将剑留下,似乎留有退路,云竹的心不由一跳,只觉两手一轻,云山已将她手中的剑拿走。云竹抬头看向燕诩,却见云海走到她面前,手中托着一只小瓷盏,白色的瓷盏中,一粒黑色的小药丸在里头轻轻晃动。
她的心猛地一沉,便听燕诩道:“吞了吧,这是极乐丸。”
极乐丸三个字,让云竹脑中轰的一声。当日安逸假意夹持她,骗云问她是因为吞了极乐丸,不得已才窝藏他,没想到到头来,世子竟是要这样惩罚她,让她服下真的极乐丸。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世子向来喜欢以牙还牙,她的命是世子的,怎么死也是世子说了算。
她二话不说,惨白着脸吞下极乐丸,“云竹该怎么做,还请世子示下。”
啪地一声,燕诩将手中把玩的迦南佛珠扔到她面前,“我今日说的话,你可要好好记住……”
暮色四合,走街窜巷的小贩都挑着担子往家里赶,除了各色食肆,街道两旁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