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抬手摊开,接住从昆仑山巅飘落的细碎雪花,未能及时融化而手指微凉。
记得从前她最爱偷偷的跑到院子里,捧起地上的雪花搓成圆球,笑得一脸惬意。她最爱院中的红梅,每到‘红梅绽放的时候’,总会折上几只插在房中,还美其名曰:有花堪折直须折,莫教无花空枝叶。她总爱荡秋千,随风摆动着衣裙,红得似火一般绚丽。
或许该对苍天报以感恩之心,能让这世间存在一个她。
“师兄,连我都开始质疑,这真是你的骨血?”沈漓体内魔种险些爆裂,吞噬身体。连莫染尘都忍不住质疑他,当年一切他都几乎都随着走来,怎会说出这种蠢话。“你难道不知?”
若这并非他的血脉,并未他心爱的女子给予他的骨肉,他又怎会早早的将金刚罩封印在沈漓体内,成为他的护身法宝。又怎会以千年寒冰封印他三百年之久,何必亲手废了他,免得‘遗祸苍生’。想到此处,连他都不禁觉得,恐怕自己早已带有疯魔,在他的心里居然还有什么苍生大道。
殷疏狂与他相谋,他不是没有犹豫,不是没有动机,不是没有那一念之差。可每次都不了了之,甚至甘愿付出重过百倍的代价,全了淮山正道之名。以为他真的有是非,正邪?真的有苍生,天道?苍天在上,自当敬畏,可神界却并非修士最佳归宿。飞升证道,逃脱三界轮回,登上金仙之境,超凡入圣,问鼎鸿蒙才是九州修士心中所向。
他就是薄情寡恩,任何人莫要与他将什么恩、情;他就是断念绝义,人生百岁终归尘土,也没有所谓的至交好友。不,若说真算得上,孟仲确实被他认为是知己。可惜这所谓的知己却令他失望透顶,如今恨不得啃噬骨髓。
明明再三警告,明明处处防备,却仍旧让他有机可乘,自淮山之中偷走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卿若,你可知,我沈渊多年来严肃己身,一派正气昂然,不过是因为想在你心中保留着,你所嫁的夫君是好人,而并非不折手段以求达到目的的卑劣之辈。
“我师尊当然厉害,修为举世,风姿绝尘,加之严以自持的性子。”每次她说起她师尊时,眼神中堆起的眷念与仰慕难以掩藏。有时夜里醒来,都能听见她口中懦懦的呼唤,极其不舍的扯着他的衣襟,不让他离开。
他不知道她所谓的师尊是何高人,却知道在那一声声的呼唤中,第一次感受到酸楚的滋味,心里仿佛被刺刀狠狠的插上一刀又一刀。因为他知道,她心里除他之外,还有别人。所以当孟仲得知,如今我竟收蓝卿若为徒时,痴痴的笑着带着嘲讽。因为他知道,我本性就是如此,说我小肚鸡肠也好,说我无耻也罢。我就是想在她心里,无论何时想到的都是自己,而非别人。
九重烟霞映山河,乾坤玄门日月追。三生石、轮回井,他想过许多可以让她恢复记忆的东西,却不敢肆意妄动。因为他担心,他害怕若这些都无用,若无论费尽心思都一无所得。也担心若有一日她当真记起一切,他们之间又会如何。
偶尔在记忆深处,还是会忆起当年血腥的一幕幕,遍地尸骸,嗜血张狂的绝世魔女,嘲讽的擦拭唇角的血渍,张开袖手滚滚黑气。“三界之大,唯我魔界至尊无上。”
“血是世间最美的颜色,暖暖的舒服极了。”
也记得她死死的抱着头,不堪回忆的痛楚,站在墨貅面前撕裂的叫唤:“夫君,我受不了了,你把我丢下去,把我丢下去!”
看着她战战兢兢的往后退,害怕的连眼神都不肯舍给他。“走开,不要靠近我,离我远远的。抱着他走开!”
甚至她疯狂的释放修为,打算焚毁一切。“怪物!!你们都是怪物,全都是怪物!”
……
这么多年,总以为自己已经忘怀,却没想到竟还能记得这么多。也对,那短短百年之间所经历的,比之世人千万载都还要多些。
这本是一场不纯碎的结合,本是一段悲剧的收尾。记得曾有人劝他放弃,坦然的接受现实,从魔谭中超脱出来,跳出红尘。感受不到天光照射在身上是何感觉,感受不到脱离轮回是何种情绪,好似那事脑子里只有女子轻轻的话语萦绕在耳畔,“无论神也好,魔也罢,卿若只想与夫君在一起。”
浴魔谭边,她依旧红衣飘散,屹立在侧。“我以为你定会封了墨貅,不再见我。”
“告诉我,你是谁?”他并未解释他的动机,只是轻轻的问她。
“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你如此问我岂非愚蠢。”红.唇轻启,眼神虚无波澜不惊。“往事已矣,来者可追。又何必诸多放不下,这并非你的性子,又该如何证你的道。”
是啊,时到今日再问这话,的确愚蠢了些。“血誓仍在,齿印犹存。我只要你说一句,你是谁?”悄然抚.摸着肩上滚烫的痕迹,他不想听她在三界众人眼中的身份,只想记得她在自己眼前唯一的。
看着她浑身轻颤,含泪转眸。
他还有所谓的性子吗?不是早被她磨得一干二净?他的傲骨自负早已荡然无存,蓝卿若是魔界的谁,是神界的谁,三界都是天道命数中的棋子,所以在他沈渊眼中根本毫无分别。因为从他确定男女之情时,这人已是他的妻,他孩子的娘亲,他此生重要的珍宝。
他深爱的,最最深爱的。
深到万事万物都可以抛下,深到卑微乞求到尘埃,甚至丧失尊严丧失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