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此时跪在地上的父亲,心里越发不舍。
这是从小将她视作掌上明珠的爹爹。
她虽年幼丧母,爹爹也娶过几个偏房,但是却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受半点儿委屈。
而如今,她却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同他好好告别,甚至她从来都没有好好的打量一番他。
此时,等到临别时,她再依依不舍的看他,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形伟岸的爹爹,后背已经有一些岣嵝,他的鬓角也已经染上了一层霜白,眉眼处的沟壑更是在向她诉说着这些年来他操持这个家的不易。
爹爹……
想到此,梁江沅心中越发苦涩,这两个字就要忍不住脱口而出,但在喉头处却被她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她抬手在宽大的袖摆的遮挡下死命攥着自己的大腿,借由大腿上传来的痛楚好让自己保持灵台清醒。
现在认不得。
不能认。
“梁县令,眼下也已经再没有别的办法,即便我现在不出城,不出一个时辰,这城门就会被攻破,到时候不但我会被抓住,整个洛城也会陷入水火。”说着,梁江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道:“而且,我即便被赵王抓去,也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要人还在,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闻言,梁县令虽然不愿意她去涉险,但对于她所说的,却没有半点反驳的理由,他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见状,梁江沅弯腰,颤抖的伸出手去,搀扶起了梁县令,然后用她那沙哑的声音哽咽道:“倒是你,在我走后,要好好安置这些将士,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到这里,梁江沅的眼底里已经再藏不住泪意,她另外一只手继续掐着自己,然后道:“我听梁小姐说,你有风湿,每逢下雨的时候双脚就会疼痛不已,以后切记不要沾凉,尤其是秋冬时节,记得添衣……”
梁江沅还有好多话好多话想要对爹爹说,但是她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每多说一句话,就增加一分被梁县令怀疑的可能,而且,眼下时间紧迫,谁也不能预料到赵军的下一次进攻在什么时候。
一旦赵军进攻,那么什么都来不及了。
想到此,梁江沅叹了一口气,对梁县令说出最后一句话:“开城门吧。”
闻言,梁县令一怔。
他眼睛里满是惊讶的看着面前的“楚云笙”,虽然他对她的身份并没有任何怀疑,毕竟对于梁县令这般的普通人而言,根本就没有听到过易容术一说。
但是,即便是如此,他却也觉得莫名的熟悉。
而这种熟悉感是之前自己在同楚姑娘的相处中从未有过的。
既熟悉,又亲切。
而且,她对自己的叮嘱像极了阿沅。
这个念头才自梁县令的脑子里冒出来,就连他自己都是一愣,然而不等他细想,梁江沅就已经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他没有任何理由反驳,最后只能无奈道:“楚姑娘……”
这时候,他若是抬眸定能看到梁江沅的双眸里已经满是泪水。
但他恰巧转过了身去吩咐城门两边的守将,待他回过头来,却见梁江沅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她垂下眸子,硬生生的将眼底的泪意逼回。
然后她便将手放在了素云的手背上,由素云搀扶着走向那渐渐开启的大门。
“保重……”
不知怎的,明明只有几面之缘,对她并没有多少感情,但是此刻看到“楚云笙”绝然的背影梁县令却觉得自己的心蓦地一空,仿佛他最重要的东西就将要失去一般。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她逐渐朝那开启一线的城门走去,离他越来越远,心情复杂难平。
而梁江沅本来已经强忍着的泪意在听到梁县令最后这两个字的时候蓦地一下子崩塌了下来,转眼间泪如泉涌。
“姑娘……”
素云紧了紧梁江沅的手,小声提醒。
这才让梁江沅回到了现实,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镇定道:“没事。”
说着,她便由素云搀扶着继续往城门走去。
那城门近在咫尺,却又似远在天涯,短短几步路梁江沅似是走了很久很久。
她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外面千军万马,外面杀机四起,外面等待她的就是生命的终结。
但是,为了他,她不惧。
吱呀
厚重的城门终于开到了能容得下两人并排出入的缝隙。
梁江沅和素云也终于站在了城头下,站在了赵军的面前。
她才走出来,就看到对面黑压压的一片赵军阵营里一道凌厉若寒冰的目光朝她射来,梁江沅抬眸,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那一抹绝色尊贵的身影。
那就是赵王,何容吗?
她心底冷笑。
而此时,就在不远处赵军阵营前的何容心里同样揣了疑惑那女子是楚云笙吗?
因为之前被楚云笙易容欺骗过几次,所以这一次何容也就难免会反过来怀疑眼前的楚云笙是不是别的女子假扮的。
他双眸眯起,落在那女子身上,虽然隔的那么老远,却依然可以看清楚她面上的表情。
冷冷的眸子里翻涌着无尽的恨意。
倒是似她的神情。
何容微微抬手,在城门外守着正准备进攻的赵军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然而,梁江沅却没有继续往前,她冷冷的站在这里,看向何容道:“赵王答应我的可以放过洛城的百姓,可还算数?”
她的声音沙哑无比,一听就是以为还生着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