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谦有意给柳瑾诚清场,他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虽说屋里没人,大门却洞开着,外头站着丫鬟仆妇,既不会耽误他们说话,又能避嫌。
这一局,夏初已估算到柳瑾诚的棋力,自然不会再痛下杀手,悠悠然的落子。
总是如此,他也仍是输。
好在柳瑾诚本就于此道并不热衷,下棋太过憋闷没劲,他一直都不喜欢。只是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琴棋书画总要学一些,但只要会就行了,没人逼着他非得成大家。
因为还是输,所以他也没看出来夏初是在让他,眼瞅着夏初一条白龙已成,嘟囔了几句就痛快的认了输。
又重开一局。
夏初见他心不在焉,落子也随意的很,心里好笑,却也不介意。上辈子都是别人陪她下棋,还都讲究个半输不赢,也就洛子谦偶尔好胜心起会追着她闹着再来,不过她那人排兵布阵可以,下棋却着实不行,因此虽厮杀的厉害,每每仍是败下阵去。
她不曾听说过独孤求败,却也曾有了那么一份求败之心。
只是她曾与夏老爷子下过一盘,彼时她方才知道,前世的不败真的只是人家让她的,又或者与她下棋的都是女子,其中并无国手,所以她才没有输过。
其实,人都是有眼力见的,为了讨好或是身份上不及,自然不会让她面子过不去,而现在,她不仅没了高高在上的身份,还是老爷子的晚辈,老爷子当然不会故意让她。
还惊叹她小小年纪棋力不俗,倒让她颇为脸红。
两人就这么磨着第三局,你无心我无意,下了半天竟也排了个满盘。
忽然,一场细雨不期而至。
廊下的下人惊叫着,收衣服的收衣服,躲雨的躲雨,聚在廊下看着那片刻间倾盆而来的雨滴。
雨声淅沥,风声淡淡,偶有遥远的雷霆响起。
柳瑾诚听见动静,向外看了一眼,怔然:“下雨了。”
“黄梅时节家家雨,这有什么稀奇?”夏初笑着接话道。
这个月份,下雨才是正常的。
有时白天还是阳光灿烂,一道晚上便阴云密布,桃儿和杏儿最近守夜的时候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起身关窗,杏儿还着了凉,亏的发现的早,喝过姜汤便无事了。
有时便如今日,前一刻还艳阳高照,后一刻便下棋倾盆大雨,那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往往不消一个时辰便会停了,日头又从乌云后探出脸来,普照大地。
柳瑾诚闻言看了她一眼,看见她满脸的习以为常,便笑道:“三妹妹,上次的事,多谢你。”
“端午的时候不是已谢过了?”她纳闷的看他一眼,借着送粽子的时机柳家可是给老夫人的礼单里藏了不少送她的私货。
当时救人情急,她一时也顾不得漏了自己的尾巴,过后却也并不后悔,毕竟是一条人命。
夏雪平日待她还算不错,纵然只是为了她,也是应该的。
“那是家里的,我的谢是我的。”他低声道:“我给你带了些礼物。”
“私相授受可不好。”她顽皮的笑了笑,眨眨眼:“大姐夫。”
柳瑾诚少年面薄,哪里经得起她打趣,面上一红,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道:“已交给老夫人了,我可不敢当面送你。你小小个人,怎么这样鬼精鬼精的。”
夏初耸耸肩,一脸骄傲:“天生的我有什么办法?”
柳瑾诚笑了笑,心里响起自己大哥对她“精灵古怪”的评语,又或者是因为她真的只是个孩子般的年纪,忽然有了想要倾诉的yù_wàng。
“三妹妹,我有些话憋在心里,却不知道该对谁说,你愿不愿意听?”
“你且说说看?”
却不想,少年这一开口,却让她知道了一个柳家人的秘密。
柳瑾诚并非真正的嫡出。
却说当年,柳夫人杨氏和妾氏林氏同时怀孕,后来杨氏难产产下一女,却当天就去了。见妻子因痛失爱女儿三日滴水未进,柳尚书便将林氏刚刚产下的儿子抱到了妻子跟前。
杨氏果然待此子极好,满月当日,柳尚书只说这是杨氏产下的儿子,对林氏只字不提。
林氏素来不受宠爱,却也知道这样对儿子的未来更好,因此并未吵闹,静静的默认了这个事实,就好像自己从未有孕过一般。
杨氏恢复过来之后,顾念着她这份懂事,也使人好好待她,不可怠慢了。
这许多年,一直相安无事。
柳瑾诚在柳府,就是嫡出的二公子,便是府里的一些老人,都不知道这件事。便是有知道的,也都闭紧了嘴,半个字都不肯多说的。京城这些贵人圈里,没事也不会去惦记人家的儿子是不是嫡出,他便当了十几年的嫡子。
突然听他曝露自己的身世,夏初着实惊讶地紧。
而更为重要的是,那个被送到尼姑庵里去的姨娘,据说是姓林的。
先前听洛子谦说起时,她就觉得奇怪,这么一个谋财害命的女人,居然还留了她一条性命,而不是让她直接‘病逝’,觉得柳府的人未免太过心慈手软。
这会,却明白了过来。
柳瑾诚的性子,绝不是藏得住话的人,他会憋着这些话不吐露,居然对她一个小丫头说,肯定这件事对他也造成了很大的冲击,而且,他很可能刚刚才知道真相。
夏初可不觉得,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身世的柳瑾诚会被养的那般热情开朗,还跟他那唯一嫡出的大哥那般亲热,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她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