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到我杀死了张余元,可是我自己也死了。最神奇的是,我重生了。重生到了那次改变我命运的冠礼之前。”
祁乐的手搭在沐红鱼的肩上,牵着沐红鱼的手,轻轻摩挲着她销葱般嫩白的手指。
“然后呢?”沐红鱼好奇地问道。
“然后啊……然后我当然不能像这辈子这样了啊,我应该扭转自己的命运,扭转南国的命运,就像那些故事里的主角一样。”
“生活就此改变了,我还杀死了张余元。哦,对了,我还救下了你,你依然还是北冥圣殿的圣女。”祁乐微眯着眼睛,虚幻与现实在交叠。
“梦都是反的呢!”沐红鱼在祁乐的胸前蹭了蹭,眼前大雪纷飞,灰白堆叠。
“长安……我们搬到空明海边去吧,我想吹吹海风。长安……长安……长安你怎么了!?”
祁乐又昏死了过去,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沐红鱼已经不知道了去向,只在桌上给他留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几个字:
“我去秀鬼谷了,等着我。”
这场大雪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祁乐整个人瘦了一圈,站在小院前,站在这个他和沐红鱼亲手打造的小家前,祁乐等了整整一个月。
雪停了,但该回来的人,却没有回来。
祁乐的身体已经非常衰弱了,气海在崩解,体内的灵力在溃散。
又半月,沐红鱼依旧没有回来。
祁乐变得无比的平静,将屋檐下的十三坛酒取了出来,想了想之后,又埋了七坛在雪梅花下,带着其余的六坛酒离开了。
他要找到她。
他们的家坐落在了一座平坦的小山脚下,背后的青山连绵着远方,祁乐背着行囊,目光沉定。
他的两鬓已经爬上了灰白,他的双目已经有些浑浊,他的修为……现在他已经没有了修为。
沿着蜿蜒的小河溯流而下,祁乐撑着竹蒿,夹岸的青山绿水渐次而开,春意盎然起来。
祁乐饿了就捉鱼,渴了就喝河水,沿着这条小小的支流走了大半个月,终于汇流入了一条宽阔的大江。
江上波涛汹涌,白浪浊天,声势骇人。
这对于没有了修为,已经化作凡人的祁乐是不可逾越的。
站在大江边上,祁乐等了两天,终于遇上了一条运货的大船。船主人是一个非常热心肠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但双目炯炯有神,一双泛黄的手上全是老茧,正是其在大江上多年生活的证据。
祁乐踏上了这条热心肠的货船,逆江而上。
又两月,春过夏至。
在炎热的天气之下,祁乐终于到了他的目的地,秀鬼谷。
浓重的雾气笼罩着这片峡谷,高空地上时而有奇装异服的修士路过,看到祁乐这个背着包袱的凡人,眼中皆是露出了一丝怜悯。
因为现在的祁乐真的已经苍老到了极点,满头的白发,眼窝深陷,皮肤干瘪,气血干枯,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吹倒。祁乐踏进了只有修士才能踏入的秀鬼谷,无数的鬼气向他涌来,似乎又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悲,纷纷散去。
“听说了吗,前几日这谷内发生了一件怪事,一名全身沾染着黑血的女修从深渊之中爬出,身子只剩下了半截,但其目光坚定,口中还衔着一枚鬼仙草,口中更是不断地喃喃自语,说什么……长安……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真是一个执着的女子啊,可惜她伤得太重。那鬼仙草,应该是她给口中之人寻的药吧。”
“……”
祁乐听到了不远处修士的话语,一直沉定的眸子忽然爆发出了炽盛的亮光。
他艰难地迈动着自己行将就木的躯体,花了整整三日的时间,来到了那深渊的所在,看到了只剩下半截身子的沐红鱼。
她的嘴里,那鬼仙草早就消失不见,不知道已经被谁收走。
她的眼睛一直睁着,心有不甘。
她的手中,紧紧地握着那把蝴蝶剑,那把属于她和他两个人的剑。
祁乐没有说话,双瞳中有鲜血涌出。
他火化了沐红鱼,在原地倒下了所有的酒,带着沐红鱼的骨灰,以及蝴蝶剑,向着他们的家而回。
来的时候已经足够艰难,而回去,就如同儿时的梦想,遥遥在天,永远没有触及的一天。
但祁乐没有放弃,他要带着沐红鱼回家,他必须要带着沐红鱼回家。
他走过了整整一个春夏秋冬,踏过了山,也涉过了水,看过了落雁飞鸿,也看过了月升日暮,终于在一个草长莺飞的日子里,形容枯槁的他,推开了那扇已经布满了青苔的门。
院内的雪梅花依旧开得很美丽。
纷乱的花瓣随着风摇曳而下,整个世界一片血红,俨然一幕盛世的婚礼场景。
祁乐挖开了雪梅花的脚,挖出了离开之时留下的七坛酒,然后把沐红鱼的骨灰放进了里面。
然后,就着纷落的雪梅花,祁乐一口气喝完了七坛酒。
他想哭,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眼泪。
他想嘶吼,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
他想杀人,却发现连蝴蝶剑都提不起来了。
哑然一笑,盯着面前空荡荡的七个酒坛,盯着面前已经覆满了雪梅花的蝴蝶剑,祁乐缓缓闭上了眼睛,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白帕,轻轻拭掉蝴蝶剑上的花瓣,然后从头到尾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它。
蝴蝶剑上的光华越来越盛,像是当年刚刚被打造出来的那样,那时候的沐红鱼是那样的美丽,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