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难成眠。
和悦不停地翻译一篇又一篇稿件,直到零晨三点,依然毫无睡意,她不敢停下自己的双手,努力地集中精神。
贺天的出现,令她心神错乱,好像一直悠哉悠哉地漂浮在死海上,突然被人丢到了水流湍急的河里,不用力挣扎,便会溺毙而死,用力挣扎了,却又精疲力竭而死……
静谧的房间里,除了敲打键盘的声音,便是沉重急促的呼吸声,感觉这夜像处在酷热封闭的玻璃房里,外面骄阳似火,玻璃房里的温度愈来愈高,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意令她受不了,氧气被她耗尽,只有急促的呼吸,每一下,都那么深,那么沉,一旁床头柜上的手机蓦地震动了起来,充满诡异,却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
和悦一时愣神,十指僵住似地搭在键盘上,干巴巴望着手机屏幕上的一串数字,+86开头的,来自中国。
震动声停下,她才找回属于自己呼吸与心跳的频率。
从浴室出来,和悦的头发已经吹得半干,这几年,她学会照顾自己,不让自己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生病,因为有了赫赫,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些,再强大些,才能让孩子觉得,她所撑起的一片天空是美好的。
躺到床上,双手一抻薄被,一片浅浅的天蓝色铺满整个大床,像天空干净的颜色,薄被下,瘦弱的身子显得更加的娇小,陷在柔软的榻上,好像躺在海绵般柔软的云朵上。
手机的震动声再次传进耳朵里,没有像适才那样犯愣,伸出藕臂从床头柜上拿过来,还是那串数字。
闭上双眼犹豫两秒,决定挂掉,然后关机,却——
不小心划了一下接听键……
“和悦,别挂我电话!”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显得局促不安,隐隐透着几分忧伤,令人哀怜不忍,和悦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理这通电话,挂断,抑或是听听他说什么?
从贺天再次浸入她的身体,点燃她沉睡已久的情.欲时,心中的那杆秤便已不再平衡,只是她自己浑然不觉……
平静的生活,和谐了她所有的凌厉,没有爱情的人生,还有亲情……
我想你,想了你五年,我恨你,恨得想杀了你,将你的灵魂锁进我的世界里,这是贺天当下的心境。
可他却压抑住内心的波澜,缓和语气,温柔之声通过话筒像避之不及的游丝般,从和悦的耳膜一直钻到她的心房,然后急不可耐地一缠,随着语调的高低如拨动了琴弦,折磨人心。
“你真是个坏透的女人,那么狠心地离开五年,却又如鬼魅般夜夜入梦,那梦好像是真的一样,有时候,我自己都无从分辩,感觉自己像得了精神分裂症,白天夜晚判若两人,或许是在梦里吧,我已经记不清了,你落泪,我的心像被刀子剜似地疼,你快乐,我的心像被蜜糖灌溉了一样。以前我那么多女人,现在,就当你报复我了,回到我身边好吗?我们重新开始。”虽然知道冯泽凯与和悦并没什么,却还要如此说,哪怕只是搏一些愧疚感来。
贺天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表达过自己的情感,若说话中有几分假的成分,他承认,他本就不是多么磊落的人,若是用几句话就能将一个女人拐到身边来,那会是一件多么划算的事情。
和悦一言不发,依旧平静的呼吸声,令贺天有些受挫,她对贺天的爱,并不比他的少,但她没有过贺天所形容的那种感觉,或许是有孩子吧,寄托了她的所有感情,伤痛也转化成了爱,若让她做到选择题,她会选儿子,而非贺天。
“你在听么?”
“在。”
“冯泽凯没有碰你,为什么要强留你在他身边,还是你有什么把柄被人攥着?还有那些照片是假的,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明知和悦极有可能不会回答,却还是要问,他可以从她平静的呼吸声中判别。
然而,他错了。
“我已经知道了,我跟冯泽凯很好,相敬如宾,他待我儿子也很好。”平缓的心跳,一如和悦语气般,令人辨不出她任何的情绪波动,可是她的樱唇已经颤动不止。
贺天一咬牙,说了一句未经大脑思考的话,半真半假,他都没意会到自己会这样说,不由得自己都当真了,“和悦,你何必自欺欺人,你对冯泽凯根本就没有感情,别把他人当成傻子。我五年未娶,更未碰过其他女人,将来也是,你若仍像五年前一样躲我弃我,我便终身不娶!”
“我困了!”和悦直接按了关机键。
此刻起伏的胸膛已经将她彻底出卖,没有情动是假的,她原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住,“我便终身不娶!”这几个字,像郑重的誓言般,令人激动不已。
不可以这样,不可以!
和悦一把掀开被子,打开笔记本电脑,开了机……
贺天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唇角一扬,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只是他的笑比五年前还要邪肆。
翌日清晨,银白色的马丁车像穿梭红色海藻间倒游的鱼儿,退行出大片盛开似海的海棠花间。
车子疾速驶出隐富区后,绕上环城路向伦敦市中心前行。
“妈咪,后面有车跟着我们,那车出了gardenkingdom,这车就一直着我们。”赫赫眼睛尖的很,重复说着话,心里涌出一丝不安。昨天妈咪被坏人绑架,虽然冯叔叔说只是普通的劫匪,要钱而已,可这事,多少在他幼小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孩子稚嫩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