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华看着儿子,有一丝欣慰:“你要是早这么上心,不早就出息了?记住,江家的事业迟早要交到你手里。别成天就想着花天酒地,胡作非为。你父亲年纪一大把,还得整天的为你们奔波劳碌。”
“知道知道。您看我这不是挺用心呢。”江得文顺口答应着。他看江华揉着眉心,很有些疲惫的样子,问道:“您老难得回来这么早,要不就早点休息吧。”
“唉,我倒是想呢。”江华长叹一口气:“现今这世道,做什么都不容易。你以为天天躺在床上,银子就从天上掉下来了?还不都是你老爹拼死拼活挣出来的。”
江得文陪笑道:“那不是因为您老有本事。再说了,这钱够用就成了,您也该享受享受了,一天到晚的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够用?什么叫够用?”江华眼睛一瞪:“一家子好几十口人呢!多少钱也不够!你看看你这从头到脚的,这金表,这西服,这皮鞋皮带,哪一样不要钱会有人白送的?”
“好好好,算我说错了还不成吗?”江得文连忙认错:“我这不是怕你累坏了身体吗?”
“累点我倒不怕,你老爹的身体还扛得住。只是……”江华又叹了一口气:“烦心事太多!”
江华看看儿子,知道无用,摇了摇头:“算了,没你的事了。让我一个人静静。”他微微闭上了眼睛,身体靠在太师椅的靠背上。
江得文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料得父亲左不过是生意上遇到了些麻烦。只走出十步远,他就完全丢开不想了。
而江华这边却一直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真正让他发愁的,是华商纱布交易所的事务。
原本交易所的成立,是为了抵制日商控制棉产品市场,并且规范华商的日常交易行为。这家交易所是由上海滩的多家棉产品大亨出资自筹建立而成,其中就包括自己和荣梓孝的父亲荣斌。
交易所成立初期,确实做了些利国利民的实事,对上海的棉产品事业也做出了不少贡献。但是,愿望虽然美好,形势却逐渐不妙,很多事走着走着就变了样子。凡是赚钱的生意,日本人都是不会轻易罢手的。期货交易中,无时无刻不显示出日商操盘的影子,他们总归是想要分去一杯羹的。
而原本荣斌担任的交易所监事一职,因其去世留下了空缺。这个位置,虽然未必有什么油水,但所掌握的权利足以让人眼睛发蓝。现在盯上这个职位的大有人在。而其中最为棘手的,就是青帮头目张啸林。他对这个位置显示出了浓厚的兴趣,似乎是势在必得。
张啸林自从取得了青帮的绝对控制权以后,在上海滩横行霸道,非常嚣张。最让人不耻的是,他在帮日本人收购军需物资,大发国难财。早有消息传出来,他派了青帮的徒子徒孙,去上海周边地区收购大量的煤炭。而他的收购方式也非常奇特,除了强行压价以外,甚至还派人带了武器,不卖就抢,跟强盗没什么分别。收来的煤炭,他转手孝敬给了日本军方,得到了日本人的赞赏,又从中间还挣了不少差价。此次,他非要做这个监事来插手纱布交易所的业务,恐怕也是与日本军队需要棉产品有关。一旦他真的坐上了这个职位,日本人干涉上海棉产品市场就更难以阻止。
很多人听说了张啸林有意交易所监事一职后,都跑到他这个所长面前表示反对。可是反对归反对,张啸林是个杀人灭门都能干出来的心狠手辣的主呢,谁又敢明面拒绝他?但是一旦答应了他,华商交易所混进了一个有日本军方背景的监事,交易所这么多年的名声也就完全给毁了。
对于此事,江华真是一筹莫展。左右思量,也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他站起身来到窗前,把窗户打开,解开长褂领子,想让自己透透气。却正看到窗外,女儿月容款款走近。想是她刚从花房那边过来,手里捧着几支色彩艳丽的花枝。皎净的面庞,素白色的旗袍,苗条窈窕的身影,宛如月下仙子一般。
江华想起刚才儿子的一番话,只觉得也没白养出这么个漂亮女儿。联想到荣家和他遇到的难题,突然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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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以后的一个傍晚,江月容正在永安百货公司的香水柜台挑选香水。一抬眼间,就看到荣梓孝朝她走过来。他身着杏色修身西装,配深色领带,整个人说不出的俊逸潇洒。虽然离得尚远,也能看出他笑意满满,温暖耀眼得就象是清晨的太阳投射出的一束闪亮又柔和的光。
江月容不由笑了:“怎么这个时间会在这里碰到你?已经下班了吗?”
荣梓孝的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江月容道,但她马上反应过来:“有人告诉你我在这儿?”
看到荣梓孝并没有否认,江月容的神情不由黯了一下。她低下头去,仍是耐心的听着女营业员的讲解,只不过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了。
荣梓孝奇道:“怎么了?好象突然不高兴了?”
“没有。”江月容勉强笑了笑:“原本是母亲约了我到这里来,想来她也是不会来了的。”
“她不来,你也可以给她买回去的。”荣梓孝道:“不是还有我在吗?我来帮你挑。”他兴味盎然的问:“你母亲喜欢哪种的?”
“我也不太拿得准。”江月容怏怏的道。
“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