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远嗤笑一声,别开脸,哑着嗓子说:“知道还呆着不走,果然是赖上我家的贱货。”
“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贱的。”马郊没抬眼,低声接了口:“明明从小就被虐待,为什么还要把马家当成自己家?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我这样一个孤儿,除了那个虚假的家的表象意外,什么都没有。”
他顿了一下,终于撩起眼皮正视马远,语气空前地严厉起来:“你是不是感觉自己特别惨,特别可怜?你觉得父母的宠爱被我分走了,小时候在家里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离家之后摸爬滚打吃了很多苦?”
马远转回头来看着马郊,凄苦的神情就是最好的回答。
马郊却露出一个有些讥讽的笑:“不,你错了。跟我比起来,你根本就算不上惨。你如今活得那么辛苦,完全是自己折磨自己!你说我分走你的宠爱,怎么不想想我从小就无父无母?如果不是我父母舍命救了你妈,现在你就是一个没娘的孩子了!你觉得自己受过不公正的待遇,怎么不想想你奶奶是怎么对待我的?你现在的日子过得苦,可马家的大门始终对你敞开着,是你自己不肯回家,是你自己不肯过好日子!”
“你说我贱,我承认我是有点。但我也要告诉你,马远,我没见过比你更欠更蠢的垃圾!”
“m!”被马郊最后一句辱骂激起了怒火,马远顿时忘了自己身上的伤痛和不适。他从病床上蹿了起来,抡着拳头扑向床边的马郊。
两个男人滚到地上一阵厮打,碰倒了挂吊瓶的杆子和地上的空暖瓶。最终,细胳膊细腿的马郊压住了伤重的马远,对着后者本来就鼻青脸肿的脑袋狠狠补了几下:“垃圾!垃圾!垃圾!你恨我是不是?告诉你,我也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们马家!我恨不得我爸妈当年根本没救人,就让你妈死,让我也有自己的家!!!”
马远懵了。说不上是被打的还是被马郊的语出惊人震慑了,他只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乱响,唯有傻愣愣地看着马郊脸上狰狞恐怖的表情——那是一个恶鬼一般的表情,马远可以肯定,如果此刻手边有一把刀,马郊肯定会直接抄起来剁掉自己的脑袋。
然后他发现,马郊哭了。
眼泪从他记忆中温良内敛的眼眸中涌出,滚过马郊此刻涨红扭曲的脸,一滴滴砸在马远的脸上。马远眨眨眼睛,抬手想碰马郊的脸,却被后者伸手打开了。
马郊打开马远的手,压在哥哥身上,捂住自己的双眼放声大哭:“我恨,我好恨啊!可是我又不敢恨!如果我恨了,我离开了,那我……那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恨爸妈永远忘不了你,却又不能离开他们!如果连我都不要他们了,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了啊!”
“我曾经想过,如果你在这几年里死在外面就好了,我就是爸妈唯一的孩子了!可、可今天见到你还活着,我又很高兴……我帮爸妈把你找回来了,这样,也算我报了他们的养育之恩了吧!”马郊边哭边说,耸起肩膀似乎想把自己蜷缩起来。他心中有那么多难以倾吐的苦楚,爱不得、恨不得,谢不得、怨不得,只有守着心底巨大的孤单惶恐,为难地哭泣……
然后,他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按上了自己的肩膀,然后周身一暖,药味和血腥味以及马远的体温一起笼罩了他——是马远坐起身,笨拙地抱住了他。
马郊愣住了,连哭泣在一瞬间都停了。他瞪大眼睛反应了一会,最终伸手抓住哥哥的衣服,发出了一阵更大的哭声。
听到马郊哭得更大声了,马远有点傻眼,又莫名有些欢喜。他把马郊的脑袋按在怀里,忍不住想了很多很多……
他想起自己幼年对马郊的欺侮,想起离家之后的种种艰险,想起无眠夜里对所有亲人的思念,也想起记忆中那个瘦瘦小小、连哭泣都是畏缩的、像病猫一样的马郊。这样的马郊,心底竟然蕴含着这么大的怨恨,可与此同时,他又由衷地希望自己能回到父母身边……
虽然被慢待,虽然愤怒,可他是真的,把马家人当成了亲人,把自己当成了亲哥哥吧?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从火坑里往外捞,才会腆着脸缠着自己、照顾自己吧?
……这样想来,我是真的比不上他,也难怪当年赵哥一见他就让我滚蛋……这么好的兄弟我不要,又想要什么呢?
这样想着,马远长出一口气,露出了一个有些释然的笑容。他愈加用力地抱住马郊,沙哑地说:“不哭了……哥在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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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郊缩在马远怀里大哭一场,兄弟俩多年的心结总算解开一些。毕竟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搀扶着爬起来后彼此都有些尴尬。
马远回到病床上躺着,马郊则把一片狼藉的病房收拾干净。忙活完之后,马远主动开口跟马郊商量,希望能解决完赵元彬那边的烂摊子再跟父母联系,他不想让父母担心。
马郊在病床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