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员外?
晏维清很艰难地从记忆里翻出一点零星印象。这名字他听过,似乎在……杭州?不过,他怎么觉得,宋员外这名字对应的似乎是个油光满面的胖子呢?
既然是店小二,就显然不可能长那样。事实上,他身材中等,面目平凡,属于扔到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的那种,堪称当代店小二的模范。
但现在,这个店小二的模范做了一个不那么模范的事——他利落地跪了下来,膝盖碰到地面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是属下无能,请圣主恕罪!”
毫无疑问,这店小二是白山教中人易容装扮。可想到这里,晏维清紧蹙的眉头并没松开。因为他还听说,白山教里最擅长易容的人,正是音堂百里歌。
……不对啊,不是说音堂反了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晏维清看了看没有任何意外神色的赤霄,又看了看疑似百里歌的店小二,没有出声。难道赤霄早就料到秦阆苑要反,所以特地安了个钉子?
“起来吧。”赤霄依旧坐在桌边,手隔空一抬。
百里歌只感到一股柔和坚实的气劲托着他站直身体。“圣主……”他再次道,眼里和语气里都是倏然炸开的惊喜,“您果然全好了!”
赤霄点了点头,没打算在这话题上多花功夫。“你不能待太久,有什么事就说。”
百里歌张了张嘴,视线却落到晏维清身上。赤霄同样看过去,意识到属下在担心什么,不得不打了个圆场:“不用在意。”
百里歌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六哥被五哥抓住了,七妹还躲着。”
虽然有所预料,但真听到确定消息时,赤霄目光一利。“老六情况如何?”
“目前还好。”百里歌简短地把前后带了一遍,又道:“是我和五哥说,留着活口才能让您更快进山……请圣主责罚!”
赤霄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若你不这么做,现在老六怕是已经出了好歹。”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问:“老五把老六送到总坛了?”
“这还不确定。”百里歌立刻回答,“看五哥的意思,他应该想在总坛和道上都设伏。”言外之意,张入机会在哪里,全看凌卢心情。
那就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赤霄想。“那大姐情况如何?”
“大姐还在后山雪牢里。”说到这个,百里歌声音忽而低下去,隐带愤恨,“大姐年纪大了,在那种地方呆着,又疏于照料,伤情反复,一直好不了!”
赤霄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秦阆苑对他下黑手就算了;华春水在教中可谓是长姐如母一般的存在,秦阆苑也能狠下心……
这绝对是留不得了!
无视内心开始升腾的怒火,赤霄继续问:“那老三和老四呢?”
“三哥的意思一直摆在那里,他只认圣主令;四姐也一样。”百里歌眼里的神色依旧有些紧绷,“他们夫妻俩给二哥立下了一年之限——如果二哥一年之内找不到圣主令,他们便要自立门户。”
赤霄一愣,随即笑了。“这招倒是狠极了。”财政大权都在危寒川夫妇手里,若他们自立门户,秦阆苑要拿什么维持白山教的开支?
“是,”百里歌赞同,“二哥差点要把总坛整个儿翻过来了。”
赤霄哼笑一声。旁人听了圣主令的名头,总觉得那是一面真正的令牌,却不知那其实是白山教的教主心法。秦阆苑犯下的错误与此类似;他认为教主心法必定记录在某本秘籍上,杀了他赤霄就能夺得,却不知那本秘籍早已被毁。
但嘲讽归嘲讽,正事还是要提。
“这一年之限眼看着就要到了,”赤霄沉吟道,“你让人和老三老四说一声,老二绝对做得出鱼死网破的事。”
百里歌点头。危寒川所率珠堂、吴月所率方堂都是线人暗号联系,直接杀了他们并不能把两个堂口据为己有。不得不说,这正是危寒川和吴月好端端地活到现在的一个重要原因。剩下的三个月里,若秦阆苑再不能名正言顺地坐上他觊觎已久的教主之位,教中必然血拼。
“那圣主您现在……”难道就这么上山去吗?
赤霄摆手。“我自有打算,你们不必担心。”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能不来就别来,以免暴露身份。”
虽然赤霄的功力看起来确实已经全数恢复,但百里歌仍旧有点忧虑,针对赤霄带的人——晏维清已经摘了竹笠,一条黑布带完全不影响百里歌的辨认能力。“可圣主,那个……晏大侠他……”
被点名的晏维清面无表情,就算听出对方的怀疑也一样。
“他?”赤霄瞥过去一眼,立时就找到了理由:“我还欠他一个救命之恩。”
……所以带人回白山报恩?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
百里歌早前就反对过宫鸳鸯和张入机把赤霄交给晏维清带走的决定,此时依旧不怎么信任晏维清。但必须得说,这种不信任或者敌意确实因为赤霄恢复而有所消减。再加上赤霄明显不在意,他也就勉强压下那些已经到喉咙口的质疑:“那属下先告退了。”
“弄点动静才好。”赤霄追了一句。这客栈里里外外都是江湖人士,戏当然得演全套。
百里歌心领神会。他顺手把门边的盆架一推,然后就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您说要打开看看,又不是小的……我早就说了我不要,你就不能长点耳朵听吗!……大爷您息怒,是小的鲁莽……知道了还不快滚!……诶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