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不醒的三天里,每日都有人到床榻边,用舌尖渡她汤药。
她终日躺在床榻上,连睁一睁眼睛看清每日不厌其烦,给自己渡药的人是谁的力气都没有。
这几天里,她反复做着同样的梦。
千年前的江南河塘,她在飘落的桃花中游弋。
浅溪把画堂斋中的小书桌移到了河塘前,澄心堂的宣纸铺开压上了镇纸。
他穿着白色干净的布袍,站在春晖下,宛若凝着一层炫目的清辉。
风拂落花,飘过砚台,拂过画纸,最后停在浅溪的肩头。
他不伸手去掸,任由花落满肩,笔尖沾了墨,声音染了江南春光,水一般的温柔,“锦鲤,过来……”
“落笔生魂,万物由心。山水虫鸟,唯独你是我爱,我只愿绘你!”
浅溪——
她在梦中一遍遍呼喊他的名字,他却听不见。
青丝落于宣纸,笔尖落,他目光专注停留在池中艳红色的锦鲤身上,眸光潋滟。
这时,又有人挑开她的舌尖,将苦涩难喝的药汁送入她的唇间。
药味散尽之后,似有淡淡的墨香萦绕在鼻尖,就像是浅溪身上的气息。
她忍不住攀上他的舌尖,缠绵紧贴,舍不得放他离开。
苍德赋哺药的身子一僵,想要推开身下神志不清的女人,但当手心碰到她身上缠着的布带的时候,又收回了力道。
将养了几日,医圣总算说她有活下去的希望。
他怕自己推开她后,会碰裂开她身上的伤口,加重她的伤势。
好一会,景礼像是尝尽了他的味道,才意犹未尽地放他离开。
唇齿分开,他的眼眸迷离,之前的恼意已被她消磨干净,打算再渡她些汤药的时候,榻上昏迷的人陡然睁开了眸子。
姣好的眸,剔透光亮,宛若水洗过的星光。
她痴痴地凝望着眼前的人,悱恻入魂,忽然念道:“浅溪……”
念完之后,如同达成了一桩心事,安然满足地闭上眼睛继续昏睡过去。
苍德赋站了一会,努力平稳住自己的呼吸,“哐当”一声他捏碎了手中的陶碗,汤水四溅。
浅溪?听来像个男人的名字。
第一次相见,她就这样痴痴地望着他,魂不守舍地念出这个名字。
这一次,她主动吻了他,竟又在叫那个男人的名字!
他竟是做了其他男人的替身,难怪她会如此炽热慕恋地望着自己,原来是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不顾满地的狼藉,苍德赋阴郁暴怒地推开房间门,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失了理智地亲手杀了她。
守在外面的阿七被响声惊得一跳,再看看主子的脸色,他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看了一眼,“主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是生,是死,以后都不用向我禀报!”苍德赋咬牙切齿地丢下这句话,广袖扫过,药香阵阵。
阿七这才注意到主子身上溅了不少药汤,素来苛求洁净的主子竟无暇去擦拭。
也不知刚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昏迷不醒的景礼姑娘如何就能惹得主子发这么大火?
阿七想不明白,轻声轻脚进了屋子才看见满地狼藉。
碎陶片,药汤溅得到处都是。
这么大响动,景礼姑娘也没醒过来。
阿七耐着性子,不敢多问也不敢多想,生怕自己落得跟春娘一样的下场,赶紧将地上的东西清理干净。
……
景礼醒过来的时候,又过去了几日。
房门虚掩着,似乎有人刚来过,门外有橘色日光透入,叫她分不明是晨曦还是晚霞。
寻常人中了十一刀,绝无活命的道理,而她活下了。
胸前那一刀,虽没伤到要害,但贯穿了她整个身体,当场就能要了她的命。
景礼解开身上绷带,胸前一个结痂的血窟窿足有茶盏大小,看着可怖,却也要慢慢愈合了……
到底她是妖,跟寻常人不一样。
景礼将绷带重新裹上,一阵茫然,若是人,她早该死了。只有是妖,才能留在他身边久些,经得住一次次的折腾。
舌尖还残留着苦涩的药味,她记得这些日子,似乎一直有人用嘴对嘴的方式,喂她喝药。
她轻抚自己的唇角,记得那股熟悉的墨香。
难道这些日子给她喂药的人会是苍德赋?
光是想到他的名字,景礼的心就跳得快了起来。她记得这几日好像在哪见过苍德赋,也许是在她的梦里。
穿好衣衫后,景礼推开房间的门,外面日头偏西,也不知是第几日的傍晚。
暖色的夕阳站在身上,她也似有了力气。
“春娘……”景礼轻唤了一声,春娘就住在她的隔壁,定然知道这些日子是谁在照顾她。
景礼兴冲冲地推开门之后,却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春娘不在,就连春娘往日用的物件也都没了。
一时间,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阿七拿了药回来,便发现房间门开了,原先躺在榻上的人不见了。
“景礼姑娘!”阿七匆匆搁了手中的药,大声喊她的名字。
她从房间里缓缓退出,许是睡久了,脑子像是转不过来一般。春娘就住在她的隔壁,怎么就不见了?
阿七在游廊里正巧遇见从春娘房里退出来的景礼,他的心口一跳,心想有些事瞒不住了!
“阿七,春娘呢?”她似看见了救星,跌跌撞撞跑到阿七的身边,拉住他的衣角。
她的目光灼灼,比夕阳还烫人些,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