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琰绯审视着跪在几案前的晗月,半晌无语。
这个妇人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她竟然没有露出欢喜,也没有惊惧,有的只是淡淡的怜悯。
她望着自己的眼神那么遥远,又好似穿透了他,在望向别的地方。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妇人,令他猜不透,又看不穿。
“待回封地后,孤封你为月姬。”过了许久,司空琰绯突然开口道。
晗月愣住了。
之前她的意图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此生绝不为人姬妾,为何他却还是在这个当口提出这样的话……
司空琰绯看着晗月缓缓低下头去,既没谢恩,也没有露出欢喜之色,面色不由得冷了下来。
“看来月的心思大的很。”他冷笑道。
晗月却是展颜一笑,从袖中取出帛书捧在手上,“小女福薄,当不得厚爱,恐会折煞了小女,炼铁之法已备,请大王过目。”
她不想再与他纠结纳妾的问题了。
“到近前来。”司空琰绯坐着未动。
晗月只好凑上前几步,将帛书放在几案上。
司空琰绯低头认真的看着,一手食指缓缓敲打着膝盖。
晗月悄悄从侧面看过去,惊觉他的眼底带着些疲惫之色,紧锁的眉峰间有着化不开的深纹。
也不知在归来途中他负的伤有没有痊愈……她在心里思忖着,微微有些走神。
“待仲然公到了再让他一观。”司空琰绯道,一边将身子向后靠了过去,慵懒的依在榻上。
“仲然公是何人?”晗月好奇道。
“他乃为孤炼制铁器的匠人,人送雅号铁痴,这个时候还没过来想必又是被什么迷的痴了。”司空琰绯叹息着闭目养神。
晗月只得跪坐在那里等铁痴仲然公到来。
可是半天功夫过去了,仍不见外面有人进来。
司空琰绯的头垂了下去,身子摇摇欲坠,好像要倒下去的样子。
晗月想起当日他伤在背后,也不知这样躺下去会不会撞到伤处。
她这么想着,于是伸出手去扶了他一把。
司空琰绯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厉色宛如刀峰般锐利,吓了晗月一跳。
“是我……”她紧张道。
司空琰绯重新坐正身子,收敛起眼中光华。
“这个仲然公,每次都没有准时的时候。”他苦笑道。
晗月有些不甘,她还急着快些拿到他的“一诺”之赏呢。
“孤倦了,月靠过来些。”司空琰绯吩咐道。
晗月本想拒绝,可是见他好像真的疲惫至极,于是乖巧的靠过来。
司空琰绯将头舒服的枕在她的腿上。
对于那些贵人来说,枕在美人的身上并不是件失礼的事,相反的,这就像是他们躺在自家榻上那般自然。
晗月低头打量着司空琰绯的脸,犹豫着是否要提醒他一年之后的“寿限”将至。
可是这次不比以往,他现在身为丹阳王,还能听信自己的“密语”相告吗?要是惹了他不快,也许一怒之下把自己杀了也未尝可知。
她心里想着,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些纠结。
司空琰绯微微张开眼睛瞥了她一眼,“月在担心什么……待在孤身边就如此让你不安?”语气带着些讽刺,令晗月想起之前在沼泽营地时她说的那句话:这便是你身边的平安,当真让人消受不起!
现在想来她还有些后悔,其实他并没有错,他也不想看着身边的人出事,也不想遭遇背叛。
可是世事难料,就算他身为皇叔也是无能为力。
晗月伸手贴在他的面颊两侧,看起来就像捧着他的脸似的。
司空琰绯身子一僵,但却仍然闭着眼睛,浑身尽是冷意。
“是我错了。”晗月正色道,“那日我不该说出那样的话,伤了你。”
不管怎么说,那日他是为了护她才受的伤。
司空琰绯唇角抿了起来。
她说的是“你”,而非是大王。
晗月见他没有反应于是缓缓将手收回来。
“不准拿开。”司空琰绯冷声道。
晗月愣了愣,自觉有些好笑,这命令竟带着些幼稚,不让她把手拿开?难道要她一直这么捧着他的脸不成?
想了想,于是她将手移到他的眉间,轻轻帮他按压舒缓着紧锁的眉头。
不一会功夫,司空琰绯的呼吸竟然沉了。
晗月不敢乱动,只好乖乖的坐着当他的枕头。
待到铁痴仲然公到来时外面侍从进来禀报,见到屋里这一幕后全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司空琰绯极其惊觉,最近一段时间就连夜里睡觉都不允许护卫靠近,可是现在看他躺在月夫人的身上,睡的毫无防备。
晗月见仲然公进来,于是俯身凑到司空琰绯耳边低语:“仲然公到了。”
她唤了三次司空琰绯才睁开眼睛,眸光里带着些慵懒的光华。
晗月见状随口道:“看你累的极了,可是晚上没有睡好?”
司空琰绯坐正身子,丢出一句:“月占了孤的后宅,孤无处可去,自然没有睡好。”
听了这话,刚刚进来的仲然公,连同那些侍从在内,全都险些咬了舌头。
这真是丹阳王么,那个板起面孔就能吓的众贤士跪倒连大气也不敢喘的男人,怎么现在看上去就像个泛着酸意的少年。
晗月只能发出一阵清咳,这话还真让她没有法子接下去。
“仲然公来的正好,你来看看这个。”司空琰绯将几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