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总是在做一个梦,很奇怪的梦。
在梦中,我是一个小男孩,巴掌只有我的一半大,夕阳下的身影和视野的角度都在告诉我,我很矮;双掌在河水里洗干净的稚嫩皮肤告诉我,不但矮,我还很小,可能还不到五岁。
我生活在北方,生活在北方某个不起眼又堕落的小镇。不知道为什么,全世界的北方都是一片冰天雪地的样子。我受够冰天雪地了,我受够白雪皑皑了,只要春天一到,这里的雪开始融化,我就出发离开这里。
但是现在还只是冬天,我还不能走,我没有足以保暖的衣服、我没有可以取暖的石头,外面的寒冷随时能要了我的命。
我好饿,我需要吃东西。
我饿了一晚上了,可是天才刚亮,鲁鲁提那个混蛋就要我去偷面包店里新出炉的烤面包。他难道不知道面包店的店长曾经是个杀了老婆的恶棍吗?他打起人来可从不手软!我只不过在他的店里偷了一次面包,他竟然就关了店门追着我打了一个小时泄愤!
我背上的伤到现在还在疼!
我试着抗议,我不想再去面包店找死了。但是鲁鲁提对此非常生气,他大叫着手底下的孩子在成长为将他打死的下一个恶棍之前,没有人可以反抗他,然后招呼了几个长得最壮、下手最很的十几岁少年将我打了一顿,差点把我打骨折了,如果不是鲁鲁提临时叫停的话。
我疼得全身上下一根骨头都动不了,连呼吸也好像下一刻就要停止;鲁鲁提说,这次只是给个教训,下次还不听话的话,就将我打断手脚丢掉大户人家门口拴着的狼狗目前!
我知道他会这么做的,上星期新来的乞丐拒绝了鲁鲁提的使唤、企图推翻鲁鲁提的控制权。结果鲁鲁提二话不说就亲自将他打断了双腿扔到镇子上最富有的大户门前,他带着所有被他控制的孩子强制要求看着那个乞丐绝望地拼命爬远,却被狗链有十米长的几条恶狗追上去分食掉了。事后我还偷偷看到,那大户的守门家丁给了鲁鲁提一个银币,就当做是恶狗们的零食投喂小费了。
鲁鲁提让人将我扔在我最常睡觉的那个小巷的水沟里,我被冻得全身僵硬,他还将我今天吃的小半块面包放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然后他就走了。
鲁鲁提放下食物的时候,没有人敢抢,但是他的身影一旦从拐角处消失,我知道住在这个巷子里的其他孤儿会毫不犹豫地上来为了这块面包抢得头破血流。
鲁鲁提一走,这一幕就发生了。
而且我还知道,鲁鲁提很喜欢这些争夺食物的声音,因为我见过。我曾经有一段时间被他带在身边做狗腿子,那时候我就看过被折断了双手之后才丢进水沟的人。那个时候鲁鲁提也是把食物放在不远处,一进拐角巷子里就传出了很大声的嘶吼和抢食才会说的话。
我被这些声音吓了一跳,但是鲁鲁提没有,他只是很安静地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要是洗干净脸梳好头发、再换上一套富人们的服装,这样的笑容可以迷倒一大片大我十岁的女生。
但我不会,因为我已经明白这个人了,这是一个披着人类皮囊的恶魔。我不会被恶魔迷惑,我也不会成为恶魔的走狗,我只想离开这里,远远的离开这个鬼地方。
之后的五天,我像是死狗一样呆在冰凉的水沟里。有的时候下一场雪,寒气将水冻成了冰块,我就需要在冻死之前把冰块敲碎然后扔出去,等到雪下完又开始回暖,那些碎掉的冰渣又会变成刺骨的冷水流回水沟。
我不是没想过离开水沟,但是我感觉到我的骨头冻僵了,我的双腿差点冻得坏死,我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攥紧我的双拳,利用仅存的一点渺茫机会寻求生路。
不过世界上也不是全无好人,这五天我快要饿死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小姐姐跑过来给我喂一点点米饭吃。
我知道这些米饭都是镇子里最有钱的酒楼里的剩饭,这个酒楼是一个旅人开的,他带来的新食材做出来的东西很好吃,非常多有钱人喜欢到他那里吃饭,而酒楼也日益向上,装潢越来越奢华。
这家酒楼一般不轻易把剩饭剩菜给外面的乞丐吃,就怕乞丐中有别的饭店的卧底,会把他们厨子的手艺流传出去,这一点点米饭肯定是那个小姐姐求了很久才求到的吧!
五天之后,我终于有力气从水沟里爬出来了。很奇怪,明明我只吃了那么点东西,那点东西都不够我饱腹的,可是我竟然也好的很快,虽然全身上下还很疼,冻伤也大面积扩散,但不至于在水沟里继续冻着直到死亡。
但是这天开始,我终于可以去抢回本该是自己的食物,那一小块面包全部夹着泥土和雪咽下后,我才感觉到肚子里微弱的一点活跃,可是我还很饿,我还想吃,小姐姐你在哪,你今天也会来给我喂吃的吗?
可是没有。
一连等了三天,我的伤好的更快了,小姐姐还是没有出现。
我不禁想,是不是小姐姐只会给可怜人施舍?而我已经不是可怜人了,所以她就不再出现了?
第九天,鲁鲁提又来了,他让我去新的旅人那里偷东西,他说他看见那个旅人有一个镶着大宝石项链,如果能够偷到它,我的地位不但会上升,而且还能每一餐都吃到六分饱。
我有些犹豫,因为带着宝石旅行到这里还没被抢走的人一定都是不好惹的家伙,我这次去,也许就不是和偷面包那样只是被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