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帝四十四年的夏夜,昭仪李氏突发急症,宫内御医束手无策。
千阙宫外灯火通明,整个太医院的御医,上至院首,下至普通七品御医,整整齐齐的跪在了正殿外,宫内大小宫娥太监由于照顾不周,陪着跪了一地。
“怎么,一整个太医院竟没有一个人治的好母妃的病症?”
姬若离两手卷在身后,一双寒眸凌厉的扫在前几排的太医身上,“究竟是你们无能,还是你们不敢?”
他浅薄淡漠的语句丝毫不影响周身怒气的传达,太医院每一个人,都清晰的感受到了,姬若离周身冷洌的光华像是要将他们都冻住一般。
大夏如今大隐于市却耀眼异常的谨世子,若是有可能,谁都不愿意去得罪眼前的这个人。
今日这场仗,是姬若离同他亲生母亲的争端,太医院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自保都举步维艰,何谈其他?
身为医者,能医不医,已是有违医德,如今被姬若离一语说中,都静默着不说话。
“好,好,好!”
面对众人的沉默,姬若离不怒反笑,“你们当真是好的很,我且当你们是没法医,我现在就找人从宫外请个大夫回来,若是太医院连一个宫外的大夫都及不上,我看这太医院不要也罢!”
后宫总是最先知道前朝的地方,以往姬若离在朝堂上,碰上多大的纷争,都从未真正的动怒过半分。
泰山崩于前而谈笑如常的谨世子,今日却为了养母与整个太医院宣战,今儿这事儿,他是真的动怒了!
太医院众人不管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和想法,如今却异常团结的抱在了一起,“世子息怒!”
他们诚惶诚恐的请罪,却没有人敢上前诊治,姬若离心中又是一笑,他转身看向流觞。
“主子你放心,我会把小少爷找来的。”流觞上前,这世上能让主子放心把昭仪娘娘托付的人,怕也只剩下一个唐家七少了吧。
“惊鸿楼找不到,就去靳家。”姬若离颔首,不想再看到那些唯唯诺诺的太医,他推门进了李昭仪的寝殿。
众太医见他合上了窗扉,皆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悬着的心却没有丝毫的放松,甚至压上了更为巨大的石块。
屋内的香炉早已熄灭,只屋内数盆兰花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姬若离颤着手揭开晶莹剔透的珠帘,拨开淡紫色的帷幔。
那雅致如兰的柔弱女子安静的躺在床榻上,就如同她不争不闹的性子一样。
他弯身坐在李昭仪的床榻边儿,静静的看着她,却什么动作都不敢有,只静静的看着。
他被过继给她的时候,她也不过才是一个连起居都需要人照顾的十岁孩子。
季氏在将他过继给李昭仪之后,虽封了她做婕妤,也特意赏赐了宫殿,却将所有的宫人都支走了,只留下一个年老的宫女。
那宫女人不错,可也熬不过岁月,在他三岁大的时候便过世了,自此李昭仪一个大孩子,带着他一个小孩子在宫内辛苦的活着。
小时候他的衣裳是她捡了别宫太监宫女不要的衣裳,拆了重新改的。
御膳房的太监故意克扣他们的饭菜,她就带着他悄悄的跑进御膳房,偷了糕点还故意拿着黑色的锅灰撒进了季氏的羹汤中,他那时候第一次知道,原来安静的她竟也有这么大胆的时候。
儿时的一幕幕,如同皮影戏一样,走马灯一样的在他的脑中重现。
他还记得,在他离宫的时候,她说‘阿离,我能把你养活就是个奇迹,所以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母妃啊‘。
分明那个时候,她在宫中也活的举步维艰,却还不肯在他面前掉下一滴泪水。
飞鸢从窗外悄无声息的掠了进来,看了一眼沉默的姬若离,忍不住道,“主子,娘娘只是食物过敏,不会出事的,季氏这么做,不过是……”
“不过是给我个下马威,好让我知道,这宫中还是她季氏做主,是不是还想以此为挟,让我明天务必去参加祭祖?”
姬若离淡漠的开口,这些他怎会不知,只是他这一生,生命中重要的人太少,又都走的太快,每一次,他都猝不及防。
所以他怕了,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这样别离的场景,大抵是他取了个不好的名字罢!
飞鸢躬身请罪,“主子,是奴婢不好,奴婢应该换下那碟糕点的。”
“你换下了这些,季氏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姬若离摆手示意锦绣扶起飞鸢,季氏是什么脾性,他太清楚了,飞鸢若真是做了,只会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并无任何的益处。
他微侧了身,李昭仪的右手压在锦被的一侧,刚才逆了光,并没有看清她红肿的厉害的手腕。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右手飞快的抓住李昭仪的细腕,手腕到手背红了一片,和她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手腕处肿气了一片,有些地方还被烫出了水泡。
“锦绣,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嗓音不由一沉。
“这……”
锦绣犹豫着倪了一眼飞鸢,她上前道,“主子,是季氏,两盏滚烫的茶水就这么当着奴婢的面儿泼了上去,娘娘强忍着没做声。”
“世子爷,这些可还不止呢!”
锦绣一听飞鸢的解释,立刻带上了哭腔,飞鸢立刻拧了眉,虎了锦绣一眼,她委屈的看着飞鸢,“你瞪什么瞪,受伤的又不是你主子!”
锦绣是姬若离走后,李昭仪从一个宫女手中救下的,对李昭仪一贯忠心。
姬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