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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十月。王陵率领大军东出函谷关重新北进上党。
秦军班师后,赵军虽然无力抢回上党十七座关隘,更无力在上党全面布防,但却也迅速将石长城、壶关、滏口陉这三处通往邯郸的要塞占领了,在修复营垒城防之后驻军三万防守。王陵大军激战三场,在大雪纷飞的冬月攻下了滏口陉,大雪一停立即东进,终于在秦昭王四十九年地正月突破武安。进逼到邯郸城下。不想新成之赵军异常顽强。赵王与平原君亲自上城坐镇,赵国朝野一心死拼。三月之久奈何不得邯郸城。王陵终于大急,入夏后连续猛攻,一连死伤了五校人马。秦军之校,大体千人队以上之单元,每校八千到一万人,折去五校,等于丧失了将近五万人马。
紧急战报传回咸阳,秦昭王大怒,决意拿下邯郸震慑天下,立即到武安君府敦请白起统兵出征。这时白起病体虽然见轻,却依旧是瘦骨棱棱行走艰难。秦昭王虽则于心不忍,终于还是说出了王陵受挫地消息,虽然没有下令,但希望白起带病赴军的心意却是明明白白的。白起却是一番沉重叹息:“老臣死不足惜也!何我王偏要在此时灭赵?”秦昭王板着脸只不做声,白起深深一躬道:“我王听老臣一言:目下之势,我军远绝河山而争人国都,粮草辎重难以为继,无法长围久困也。况长平杀降,天下诸侯恨秦深也,必对邯郸一力救援,其时我军危矣!老臣愿王权衡,撤回王陵之师,以全秦军实力也。”
秦昭王听白起说到长平杀降,心中老大不悦,冷冷一笑道:“武安君之意,若不杀降,列国便不恨秦国?”说罢拂袖去了。白起木然站在厅中,不知所措了。荆梅过来扶住白起笑道:“你有病便有病,不说病体不行,偏说人家谋划有错,瓜不瓜你?人家亲政多少年了,都成老王了,不兴自己做主,还听你的?”白起一甩大袖生气道:“这是打仗,不是赌气,胡说个甚来!”荆梅还是笑着:“胡说?目下秦王不是昔日宣太后,知道不?走,吃药。”走着走着,白起不禁长叹一声:“有太后在,秦国何至于此也!”荆梅眼圈红了:“一战之败,太后便自裁了……”
回到王宫,秦昭王越想越不是滋味。再度灭赵是本王决断,如今看来,若不攻下邯郸,竟是骑虎难下了。秦昭王也不再召范雎商议,立即车驾奔赴蓝田大营,特下王书任命左庶长王龁代王陵为将,立率步骑大军北上,再攻邯郸。
这年秋天,王龁二十万大军再度包围了邯郸。惊骇之下,山东战国终于出动了。魏国信陵君与楚国春申君各率二十余万大军,合力从河内入赵,猛攻秦军后背。邯郸守军趁势杀出,秦军大败溃退。后撤到上党清点兵马,竟有十余万军士伤亡逃散。消息传到咸阳,秦昭王大急,立即召范雎商议应对之策。范雎思忖一阵,心知此时秦国已无大军可调,提出派郑安平带领蓝田大营最后两万多铁骑驰援接应王龁,能攻赵则攻,不能攻则退回河内野王设防。
“此其人也!”秦昭王当即拍案,“郑安平在赵掌密事斥候四年,熟悉赵国,便是如此。”立刻紧急下书:郑安平率军兼程北上。
郑安平原本是个武士百夫长而已,少年时在大梁市井浸泡游荡,精细机警,领着一班密探斥候在邯郸倒是得其所长,花钱买消息,传播范雎谋划的种种流言,倒实在是为秦国立了不小功劳。然则,郑安平毕竟无甚正干才具,没有一次提大兵统帅战阵的阅历,更不说兵家之才了。一出函谷关,郑安平便晕了,不知道走哪条路驰援。铁骑将军建言:王龁部秦军最有可能沿上党退回,当从野王入上党接应。将军不说还则罢了,将军一说,郑安平顿时有了主张:“上党入赵为弓背,安阳入赵为弓弦,近一半路程。传令三军:从河内安阳直插邯郸!”不想一过安阳,被正在回师的邯郸守军与信陵君大军迎面包抄,围困旬日,郑安平率军投降赵国。
倏忽两年,大势急转直下。
原本赫赫震慑天下地秦国,顷刻之间大见艰难。秦昭王与范雎昼夜周旋,亲自到函谷关坐镇,派出函谷关守军接应王龁十余万大军班师,方才松了一口气。刚刚喘息方定,又有快马急报传来:信陵君春申君统率六国联军攻秦!河内郡与河东郡岌岌可危!
白起的病势时好时坏。然则,最教白起不安的,根本不是病情。
王陵兵败,白起是预料到的。王龁大败,却是大大出乎白起预料。出乎意料处,在于魏国楚国同时发兵。更有甚者,那个销声匿迹多年的信陵君魏无忌,竟然盗取兵符,力杀大将晋鄙而夺兵救赵。如此看来,山东六国确实是将秦国看做亡国大敌了。当此之时,秦国便当稳妥收势,先行连横分化六国,而后再图大举,何能急吼吼连番死战?白起实在不明白,素来以沉稳著称的秦王,如何在长平之战后判若两人,一错再错还要一意孤行?正在白起忧心忡忡之时,又传来郑安平率军降赵的消息,白起顿时怒火上冲。他第一次见郑安平,便认定那小子不是正品,所以断然拒绝了教他做实职将军。如何以秦王之明锐,竟看不出此等人物之劣根?如何以范叔之大才,竟连番举荐此等人物担当大任?一己之恩,却以邦国大任报之,岂有此等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