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王龁也在中段发动了猛攻。王龁将五万军马分做两部:攻高平两万,另三万堵在高平以北山林埋伏。南北两边战端一起,高平关后的两万赵军立即分兵两路策应。北上增援老马岭的一万赵军。堪堪进入山道便被秦军伏兵猛烈突袭,死伤大半后匆忙回兵。高平关攻防却是异常惨烈,直到正午尚不见分晓。王龁原已派出两千山民子弟组成的奇兵,攀缘跋涉秘密潜入高平关南北两山,对高平关做居高临下之猛攻。然则赵军在两里宽地谷底仍然驻扎了一军,南北山腰地关城守军虽被山顶秦军的箭雨巨石压得无法攻出,谷底赵军却是岿然不动。便在此时,高平关后的一万赵军也从谷底陉道杀入。两军合一,与秦军顿时僵持住了。
西谷口王龁大急,陡然心中一亮,以旗号遥遥下令南北两山顶秦军重新猛攻山腰关城,自己亲自率领一万铁骑飓风般冲进谷底陉道。谷底赵军受山顶秦军牵制,得不断躲闪凌空砸下地山石箭雨,面对西面谷口修筑的壁垒便有所疏忽。山地大战极少出现骑兵,王龁铁骑突击大出赵军意料。冒着不甚密集的箭雨,一个冲锋便杀入了赵军壁垒。步卒抗骑兵,不借壁垒结阵便大见劣势。壁垒一破,赵军步卒大乱,几个回环冲杀。残余赵军逃进了两边山林。王龁立即下令骑士下马步战,分两路从山道攻关,上下夹击搏杀一个时辰,高平关终于陷落。
待廉颇亲率三万铁骑从长平西来驰援时。已经是暮色苍茫了。看着高平关两面山岭火把连绵黑色旌旗猎猎飞舞秦军漫山呐喊鼓噪,老廉颇面如寒霜,令旗一劈掉转马头去了。
回到长平大营,廉颇连夜上书赵孝成王,同时飞报平原君详细战况,请求立即增兵十万。孝成王原本对赵括的正面大攻说心下尚是认可,接到廉颇紧急上书不由自主地心跳了;与平原君、蔺相如等一班重臣彻夜密商,立即向上党增兵十万。同时下令廉颇:务必坚守丹水与石长城两道壁垒,与秦军做长期对抗,不求速胜,唯求上党不失。
旬日之间,十万赵军抵达上党。经此一役,廉颇非但丝毫未见慌乱,反倒是更见笃定了。虽然丢失了西线壁垒与高平要塞,然则也大大平息了赵括在赵军将士中蔓延开来的狂躁轻战心绪。西线之败。与其说败在战力。毋宁说败在轻率求战地轻敌之心。赵军数十年纵横天下无败绩,便是对秦军。也有过阏与之战的煌煌胜功。此次与秦军第一次做大军抗衡,无论老廉颇如何反复申明秦军优势而主张坚守待机,事实上都没有消除赵军将士的轻攻轻敌心绪。如今猛遭一败,赵军将士悚然警觉,顿时对上将军当初地部署苦心有了痛切体察。正因为如此,老廉颇才更是笃定了——有铁心坚守的赵国猛士三十万在手,秦军锐士纵是虎狼之师,也休想再占赵军便宜。
长平升帐,廉颇重新布防:丹水防线向西前出二十里,以六万大军构筑坚实壁垒防守,封堵秦军从高平东攻之路,同时与丹水壁垒互为犄角策应,两线共十三万精兵,决意不使秦军东进一步。与此同时,石长城防线增兵两万,十万大军做百里防卫。长平大营驻扎三万飞骑,由廉颇亲自统率策应各路。一切部署完毕,老廉颇面色肃杀,第一次发出了大将军生杀令:除非秦军突袭猛攻,不奉号令出战者,立杀无赦!
在赵军重新布防之时,武安君白起也从安邑的秘密行辕赶到了上党的秦军大营。
王龁夺取西线壁垒的捷报,在秦国朝野引起了一片欢呼。秦昭王大为振奋,立即飞书白起:“原对赵军战力似有高估,武安君可酌情决战,早平上党。”白起接近上党,战况自然是一清二楚,连夜飞骑进入上党。王龁一见便兴冲冲问了一句:“夺得西垒,武安君以为如何?”白起不置可否,只教王龁细报伤亡数目。王龁禀报完毕,白起依然是不置可否,一句话不说便带着两个司马到军营去了。王龁是白起老部属,深知白起虽则寡言,对战事却从来不含糊其辞,今日不说话,分明是这西垒之战有错失处。可错在哪里?时机不对?伤亡过大?王龁一时揣摩不透。心下大是不安。武安君军令原是明白无误:除了夺取太行山南三陉,其余关隘即或赵军设防疏忽,也不能擅自攻占。自己强攻西垒,分明是违背军令了。然则武安君非但没有处罚,连公然申斥都没有,又分明是强攻没有全错了。对,错就错在违背军令。以武安君之威严,从来都是令行禁止。你违背军令,胜了又能如何?王龁思忖一番,决意上书秦王并向武安君请求:此战不记功,以补违背军令之过。
谁知一连三日,白起都教王龁跟着他翻山越岭查勘赵军阵势。及至三日后回到行辕,王龁已经不说话了。击鼓聚将之后,白起对大将们肃然道:“西垒之战,诚然激励士气。然则在我大军未聚之前。却是打草惊蛇,使赵军增兵坚壁。上党本是易守难攻之险地,三十万雄师坚壁据守,更有老廉颇稳健统兵,秦军纵是同等三十万也无法攻克。诸位须知:秦赵大决。不在小战之胜负,而在大战之胜负;要得大战而胜,便得聚集大军,寻求最佳战机。若无最佳战机。宁可对峙抗衡而不轻易出战。你等但看,如今赵军壁垒之森严,便知廉颇已经窥透上党对峙之精要。”
“王龁轻战,请武安君处罚!”王龁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