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走了。”
“这个时间?”李希成看了一眼窗外刚刚亮起来的天色,他其实不陌生,以往他出门去公司,开始一天的送快递生活,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但是警察局放人……是在这时吗?
他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所以不大清楚。
“你想被一堆记者围住吗,你想我们还不想,出去,然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负责带路的警察年龄和李希成差不多,听说刚从警察大学毕业,他的脸上因为值夜班而带着浓重的倦意,他的语气冷淡还有一点隐隐的烦躁。
李希成向前挪动了两步,踟蹰让他的双腿在无形中变得沉重。
那个警察看了他一眼:“不是已经拿到谅解书了吗?你肚子上那点‘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朴宰范那一拳打在了李希成的肋下,也可以说是上腹部,和李希成踢郑智雍的那一脚一样,疼是会疼一阵的,大问题却没有。在李希成咬上了朴宰范后,郑智雍那边送来了谅解书,来交换李希成的松口。现在朴宰范安然无事,李希成在警察局关了两天,留下了个案底,也被放了出来,只不过人们对他的态度,会往“厌恶”的方向更进一步。
年轻的警察此时的想法很具有代表性:故意踢打一个残疾人的有旧伤的地方,和为了制止和报复前者出手,两种事性质上差了很多好吗?
李希成不想和这个正义感爆棚的小警察说话。他的身上是与郑智雍见面那天穿的衣服,朴宰范他们把他送到警察局的时候没有捡起墨镜,郑智雍却随着谅解书一块送了过来,李希成可以想象他的潜台词“反正没人会用了”,看到的警察倒对此很感慨,不约而同地脑补出了郑智雍的善良形象——李希成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都要笑出来了。
口罩也在他的口袋里,已经被揉成了一团,虽然不是很想用郑智雍的东西,李希成更不想出门就被一堆人认出来。在警察局里他接收消息不是那么及时,但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是可想而知的,不会过几天就轻易地被遗忘。
李希成终于承认,他有些害怕离开后他所要面对的东西,在警察局的两天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可怕,出来以后所要面对的东西却令他感到了恐慌。“案底”意味着什么,人们会用多长的时间来忘记他,李希成曾经以为他已经将一切都考虑周全,可是当事情真的走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所畏惧。
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呢?
李希成不想问明显看不起他的警察们,他怀揣着沉重的疑惑,终于走出了警察局。
尽管是凌晨,毕竟是江南区,现在也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时代,所以路上已经有一些行人了。李希成离开警局走到街上,感觉好像有几束目光穿透口罩,落在他的脸上。
——墨镜他没敢戴,帽子和口罩的搭配放在城市的春日清晨还说得过去,加上墨镜就妥妥地有问题。
薄薄的雾气里仿佛夹着尖刺,李希成放慢了呼吸的速度,脚步虚浮地沿着街道向前走,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附近的人影,小心地保持距离。但是他所不愿看到的事发生了,有人在向他走来。
李希成放慢了脚步,他在警察局里关着的时候反复地推演过可能遭遇的情况,如果遭遇记者应该怎样做,如果郑智雍的粉丝要找他麻烦又应该怎么做……
“李希成。”
熟悉的声音让在瞬间冻结了李希成的思绪。
“姐……”他哑着嗓子说。
他没有设想过的是,家人找过来,他应该怎样做。
“爸现在怎么样了?”
在李希成的那些“策略”里,无论是横眉冷对,还是装可怜陷郑智雍于不义,对象都是那些不了解他的陌生人。但是应该如何向与他关系最亲近,受他的举动的影响也最大的人解释,李希成其实没有想好。
毫无防备地见到姐姐,他只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李希敏比李希成大三岁,今年二十七岁了。李希成在出事之后还在学校读了几年书,她却是在次年就高中毕业离开学校进了工厂,成为了一名流水线工人,虽不是什么天纵之才,学历也拖后腿,九年的时间下来李希敏好歹混到了小组长的位置,只是日子依然过得很紧巴。多年来生活辛苦,李希敏也无心于打扮,看起来就像三十多岁的人,此时精神状态又很不好,更显得忧郁愁苦。
“你和他的照片已经被传到网上了,爸昨天干活的时候被认出来,被‘劝’回家休息两天”,所谓“休息”,不过是他的同事和雇主都不想惹麻烦而已,“我请了假”。
“你的同事知道吗?”
“还不知道,thinker说过不要挖掘我们的信息,但是你和爸的资料已经被传到网上了,我还没有。”
“假慈悲。”李希成冷笑。
“先想想你自己做了什么吧,现在谁相信我们对你做的事一无所知?谁相信你和thinker打了半年交道都没有告诉我们?”
“我们……”
“你注册账号成为anti,窃听了thinker的电话下午就发到网上,主动约人做直播,什么时候考虑过我们?”
李希成无言以对,小时候家人之间非常亲密,后来生活重压之下他们的联系渐少,但也没有舍弃彼此,而现在,他看到了自己与家人之间的、深深的裂痕。
李希敏大早上地跑过来,当然不是单单为了教训李希成:“走。”
“去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