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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机械声,如同往常一般在脑内响起,顾贞然觉得脑中叮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突然被打开了,异物强行侵入她的脑海,无论是声音还是环境,都有一瞬间的空白,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想不明、道不白。
热度从某一点开始爆炸,宛如怒潮顺着血液流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从指间开始,一点一点燥热袭来,那种感觉难受极了,像是有一双手在她身体深处,要将她撕裂!
“呜……嗯……”
痛!好痛!
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刺骨的疼痛!
仿佛一夜回到了那晚,那日,受到极其残酷的刑罚鞭打的自己,眼睛肿的几乎挣不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往日被细心呵护的雪嫩肌肤上,不是血肉模糊的新伤,就是丑陋黑暗的疤痕。
她不相信!不相信自己深爱的男人会如此无情!
她留着眼泪哭泣,像只脏狗一样趴在地面,她哭喊,换来的是更用力的一阵虐待。不准她生,不准她死,只是在折磨她,看她流泪,看她狼狈,似乎这样就能够擦去他过去的那些肮脏事儿。
只要她死。
他就是朝堂上最圣明的皇帝。
他宅心仁厚、爱民如子,因为贤德而接手先帝的皇位,什么谋害皇子,背信弃义,所有的一切都会隐于黑暗,除了她,已经没有其他人知道。
明明一刀可以结束她的性命,他却不肯给她解脱,唯一的一次,他到地牢见她,彼时她倒在地上,早已奄奄一息,原本苍白的唇色被鲜血染红,她颤微微的贴着地面,视线模糊中看到一双做工细致的高云靴出现在她的面前。
地牢很安静。
长长的走廊上,出奇的安静。
她被独自关押在一个小间,皇帝派了许多人来看守,往常就算是在夜深的时候,也经常能听见狱卒喝酒赌博的喧哗声,就算他们偶尔歇息,打更与鸟鸣的声音,也都能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可是今天却没有任何声音。
甚至在那一瞬间,连她的心脏都忘记了跳动。
希冀、爱慕、仇恨、绝望。
所有复杂的感情盘旋在一起,连她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爱他多一些,还是恨多一点。
可笑可悲。
笑自己,在这种时候还会对他抱有希望,悲自己,在这种时候依旧改不了痴心。
她说不出话。
还是尝试着开口。
却在找到自己声音的那一秒,听见一个尖锐的声音:“大胆罪妇!见到皇上还不行礼?!”
李德瑞?
顾贞然很快意识到了这个人是谁。
李德瑞,早时皇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先帝时期不得重用,只是一个小宫房打杂的,谁也没有想到,就这样一个一抓一大把的小太监,却顺势上了谋逆者的船,干起了谋朝篡位这种大逆不道的勾当!
和其他人比起来,他从来更会察言观色。
特别是观皇帝的脸色。
如果不是万分确定,他有怎么敢在皇帝面前,肆意开口教训他的原配妻子呢。
顾贞然以为自己就算入了狱,好歹也算是和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心底还藏着一丝希望。
“顾贞然。”
你就不该抱有期待。
他的声音冰冷且不带一丝怜悯,从她的头顶传来,就像一盆冷水泼在她的伤口上,没有任何预警。
“你说过,你会爱我、疼我、怜惜我。”她轻而又轻的开口道,一双眼睛里全是死寂,“可是你却欺我、瞒我,用这种生不如死的手段折磨我。”
许是她的声音太轻,对方没有听清,继续自己说自己的:“你可认错?”
认错?
她觉得好笑,胸腔一阵震动,发出无声的笑:“我顾贞然是瞎了眼,才会被你的假象欺骗!是糊了心,才会爱上你!”
一阵安静。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她说的话,或者说,连她自己都听不到自己说了什么。
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他信不信她,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份信任,她已经不屑。
她是堂堂大将军之女,从小跟着父亲,文武双修;她是京都第一美人,贤良美名,传遍大江南北;她是家中幼子,备受父兄宠爱长大,在家五指不沾阳春水。
她将这一切丢弃,不过是为了爱他。
却从未想过这份感情对他来说竟是如此一文不值!
她的任何付出,都比不过他心目中的皇位,她不过是一颗棋子,一颗深陷棋局却不自知的棋子,一个愚昧的失败者,最后,逃不出被抛弃的下场!
所以在今天,她不再将希望寄托与人!
疼又如何!
痛又如何!
还有什么能比她经历过的更加痛苦!
被迫蜷缩着身体,顾贞然咬牙不肯出声,即使口中有了一丝血腥味,她还是不愿放松,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常年以往被打磨掉的棱角,在这种时候被大脑记忆起来,无数个声音在她脑海里爆炸涌现。
出嫁前父兄的叮嘱,出嫁后好友的劝说,得知自己有孕时兴奋的相告,流产时摔得那一跤,半夜醒来时的清冷雨声……所有的东西杂糅在一起,混成一个无色的漩涡,漩涡异常张扬,像是唯恐别人看不到它似的,不断往四边八方扩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