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这几乎变成了陈瞎子的习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但每一次,他总是控制不住。
马二东和芳姐儿从热战走向冷战,这让马老太太有些头疼。桂儿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看着一脸寒霜的爹爹妈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老太太对陈瞎子也没什么好脸色了。她清楚自己的儿子,也明白儿媳,两个人的想法都没错。那么错在哪里呢?马老太太把眼里的精光对准了“厚脸皮”的陈瞎子。在她看来,陈瞎子有些不太识抬举。纵使当初陈瞎子预料到马二东的桃花,也不应该被芳姐儿如此亲热对待。芳姐儿的心思其实很简单,马老太太心里和明镜儿似的亮堂:芳姐儿是个烈性的,当初那事儿还没有完全从她心底过去,她至今仍耿耿于怀。
马老太太心底想的和马二东想的差不多,但事实上,马老太太和马二东都猜错了。
芳姐儿不是因为想刺激马二东才故意对陈瞎子好的,至少不全是。这里面还有别的原因。而这原因,除了芳姐儿,几乎没第二个人知道。
芳姐儿在赎罪。
赎心里的罪。
有时候,芳姐儿抱着桂儿,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抱着一团罪孽的火焰。这火焰烧在她心里,一日日,一夜夜,让她做梦都梦到自己被罪恶的大火包围。四处都是火海,一阵阵热浪吐着火舌朝她扑过来,她感觉自己的所有的毛孔一瞬间张开,如一张张灼热的小嘴,在急切地大喊救命。而马二东抱着桂儿站在火海外,冷冷的看着她,就像是看一个无关的陌生人。一道火龙扑过来,挡住了马二东和桂儿,芳姐儿忽然心凉,任汗水涔涔而下:她已无处可逃,最后的审判即将到来。
往往在她被火舌吞噬的那一刻,她会满头大汗的惊醒过来,然后翻过身去,静静看着躺在另一边的马二东。马二东呼吸均匀绵长,睡着的时候就像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她忽然间忍不住落下泪来,心底喃喃自语道:“东子,你说,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这几日,马老太太家的气氛有些压抑,两个闹别扭的人还没有和好。冷战几日后,马二东先忍不住先开口讨饶,但芳姐儿却不预备搭理他。这让马二东有些讪讪的。
大葛村最近有些奇怪。收完谷子并忙完地里农活的男人们忽然像改了性子一样聚在一起切切嚓嚓。这以前是爱说闲话的老娘们儿的专利。此刻却被大葛村十几条响当当的汉子理直气壮的拿来使用。这让大葛村近一半的媳妇儿婶子们有些心神不宁。直觉告诉她们,男人们背着她们切嚓的多半没什么好事儿。而让这一切推测变得真实可信的证据,却是这十几条大老爷们对这切嚓内容的坚决的守口如瓶。
这不是好现象。肯定有大事儿。大葛村的婶子媳妇儿婆姨们私下嘀咕开了。这么信息一交流,感觉更坏事了。因为,连一向最怕老婆的二牛子这次都敢硬着腰板不搭理他老婆徐家嫂子的探问。
这让大半个大葛村慌了。特别是那些参与密谋的男人家。他们神秘的活动,把整个家弄得惶惶然的。
大家都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但鼻子已经嗅到了山雨将来的潮气。
芳姐儿对这些变故却不怎么放在心上,她照常烧饭照顾芳姐儿洗衣服打柴,就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然而事实上,马二东也是那密谋男人中的一员。
与芳姐儿不同,马老太太却感觉心慌的厉害。上一次她心慌,是因为马老爷子不行了。而这一次,她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看着自己儿子进屋时亮闪闪的眼睛,她忽然心里咯噔一下,有了很不祥的预感。
那眼睛太亮了,就好像镜子里反射出的日光,看起来有些不太正常。正常人的眼睛不能时时刻刻那么明亮。马老太太想了许久,才想起一个合适的说法。为什么她觉得马二东眼睛亮的奇怪,那不是人的眼睛。马老太太不由得想起来她小时候,那灾荒年份,她家养的那一条大狼狗。由于饥饿,大狼狗的眼睛看人时贼亮贼亮的,看的人心里直发慌。
马老太太很担忧,看着儿子那亮闪闪的眼睛,她忽然间懂了。那是和大狼狗一样由于饥饿过度后看见食物的狂热和兴奋,已经失去理智走火入魔了。
能让儿子出现那样的反应,看来那群男人密谋的事情和挣钱有关吧。马老太太看着在堂屋爬来爬去的桂儿,叹了口气:家里不愁吃不愁穿,就是愁没多余的钱。
马二东最近感觉热血沸腾。特别是那一天一日日临近,他就感觉自己似乎就和初尝情事的毛头小子一样,躁动不安。芳姐儿对他仍旧不咸不淡的,他也不恼,甚至更加体贴有加。这让芳姐儿有些狐疑。
芳姐儿并不是看不见马二东这两天的兴奋和躁动,她只是装作没看见罢了。马二东一直以来就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生气了额头上一堆儿纹儿,高兴了嘴巴马上歪到眼角,如果有心事就面色沉沉。芳姐儿了解他,就如了解自己。但纵使这样,芳姐儿仍有失察的时候,而那一次失察,让马二东高高兴兴的采了一回路边的野花。
那其实也算不得失察。只是芳姐儿太过信任他太过在乎他,全然没有注意到马二东的一些反常表现。当一切揭开之时,那些不妥之处一一向芳姐儿走来。她只是情到深处,所以被蒙蔽了双眼。而现在,她收敛了心思,把给自己男人的情意匀出大部分给了美好的桂儿,这让她更能保持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