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以后,我们便收拾收拾准备回城。当初回山里,是因为我想在山里住几天,妈不放心,拉着爹陪着我一起回来了。后来妈又想在山里过年,这样一来,两个多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初六的天气很好,我们在院子里晒太阳。爹说后檐那儿要塌了。妈说屋子里常年没有人气房子就容易坏,估计明年这屋子就不能住人了。
我说要不要修一修。爹说不必了,这老房子的寿命也该到头了。这屋子是我爷爷当初盖的,后来到了我爹的手上他只是把里外粉刷过一次而已。
一家人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把事儿办了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妈问我。
“我不知道啊!”我头也不抬的继续和一个橙子奋战。
“你别推脱。我告诉你,我可知道。结不结婚决定权在你不在林烨。你想一辈子当个老姑娘么?”妈劈手夺走我手里被掰的乱七八糟的橙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这件事嘛,从长计议吧。我还没有找到工作呢!”我转移话题。
“哼!你不说这个我还忘了呢?你说你,三天两头换工作,什么都做不长。毕业都快两年了,什么成绩也没做出来……马小跳都开公司了呢……”妈恨恨的看着我数落道。
“不着急。还年轻么。多尝试也……好……”爹看不下去了,准备帮我说两句好话,却被妈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来。不知为何,爹心里忽然觉得自己越老在自家媳妇儿那里就越没地位。
“妈,我答应你,这几天和林烨商量商量行不行?”我赶忙安抚快要炸毛的妈。
“别糊弄我。”妈白了我一眼。
“当然不会。”我信誓旦旦的说。妈的气这才顺了过来。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景色,我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爹,妈,要不我给你们画一个坐在老房子前面的画像吧。以后挂在家里,做个纪念。”
爹没有意见,妈嘟囔了几句以后也忙着整理头发和衣服。
于是,二老正襟危坐的坐在屋子前,当我的模特。
“我可能画很久。你们不要这样僵硬嘛,随便一点,最好能体现出其乐融融的感觉……”我支好画板以后指挥道。
但两个人还是一副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可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他们还不很习惯。也许,下一次画的时候,我应该偷偷的进行。
“好了。你们的样子我已经记住了。”我朝他们喊。这一声出来以后,爹妈瞬间就放松了。他们两个凑到我这里来看,我的画板上却什么也没有。
“咦,你没画啊?”妈疑惑的问。
“已经在我脑子里了。”我答道。两个人又坐回去,开始东拉西扯的闲聊起来。我把画板移到了屋子里。外面阳光太刺眼了。爹不知道说了什么,逗的妈咯咯的笑,爹夹着烟,看着妈,也笑得一脸灿烂。我觉得这是一副很好的场景,当下刷刷刷便开始了。
妈进来做饭时,我已经画好了。白色的小屋前坐着相视而笑的一对夫妻。靠着花树的女人正哈哈大笑,露出了编贝一般细密的牙齿,男的夹着烟,正微笑的望着女人。花树在地上铺着斑驳的碎影,浮动着碎金般的阳光。
“我没有那么好看。”妈端详了一会儿说。妈虽然这样说,但她还是恋恋不舍的看了那副画好一会儿。
“看起来蛮像嘛。等出去了,我把它裱起来挂在屋子里。”爹挠了挠头,笑着说。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一早,我们就上车走了。车行驶在山间,我看着这荒凉的景致忍不住想到了昨晚见到的场景。
山里厕所都建在屋子外面不远处。夜里,我起来上厕所。推门一看,我几乎呆住。
树影倒影在墙上,像枯瘦的写意山水画。月光很冷,却光辉满地。零星的灯火,偶尔一朵浮在河面上,漾出微微的光。忽然会有寒鸟夜啼,但大多数时候除了滔滔的水声一片岑寂。仿佛随着村子人气的下降,连声响都消亡了。
以前冬日寒夜,偶然一声狗吠,引起河谷两岸人家无数只家狗的响应,杂乱狂悖夹杂着哀哀的呜咽,听了以后心里还会惧怕。而此刻,却连丝毫狗吠也不曾闻。思及此,更使人觉得凄凉。村子如步入暮年的老者,渐渐步入死亡。
那不是忽然生出的感想。这两个月,我几乎跑遍了大葛村所有的角落。颓圮的老屋,空寂的村庄,荒的辨认不出本来面目的田地……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一结果。
车子一路走来,更加深了我的看法。原来那些年,好多人抛弃原来的老房子,在公路边建了二层小楼。而现在,这些二层小楼的门都紧锁着,紧闭的铁门上甚至还结了好几个蜘蛛网。
上野乡里,不止大葛村,四大院儿,马家堡它们都在慢慢的走向衰亡。人差不多都消失了。大葛村快死了,四大院儿也快死了,马家堡也是。在时代的巨轮中,千千万万个大葛村倒下了。它们在为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服务了千千万万年以后,被抛弃了淘汰了。那么,消失的人去哪儿了呢?他们分布到了各个城市里,为更好的生活打拼着。有的已经扎下了根,有的还在继续漂泊奋斗着。新时代的梦,也有他们的一份。在他们流动的过程中,千千万万个小村庄死去了,而新的城镇正朝气蓬勃的发展起来。
大葛村里的人四处分布,他们有的在大城市,有的则在小城镇,虽然在不一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