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依走到椅边,锦绣坐在最上首,起身娇笑着向她问了好,又坐了回去。按理锦依比她年长,首位不因她坐着的,她却好似并未察觉,只是笑着跟母亲说话。
锦依也不想大过年的因这些小事与她不愉快,面不改色的在第二张椅上坐了。
秦致礼皱了皱眉,瞧了许氏一眼。许氏也是只作不见。
他看向锦依的笑容就更温和了些,开口道:“后日晚上的宫宴,皇上钦点让你也一同去。”
许氏乍闻这话,顿时脸色大变,锦绣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父亲。
“她又没有诰命,皇上怎会命她赴宴?”许氏慌乱地冲口而出。
秦致礼有些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开口,“想是皇后娘娘念起锦依的母亲,想要见见故人之女。”
锦绣听了这话,蓦地望向锦依,过了好半晌,豁然明白过来,自己为何会被皇后御口亲问,再在太子妃初选中名列前茅,原来,……原来当时皇后属意的并非自己,而是这个身有一半夜康血脉的秦锦依。
原来这一年来自己最为骄傲自矜的期盼,竟是虚顶了别人的名头,还是这个她最厌憎之人的名头。她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似乎只要一松开,她就会忍不住像泼妇那样辱骂她,用最恶毒难听的话来诅咒她……
锦绣身子簌簌打颤,艰难地站起身来,连向父母请辞的力气都没有了,逃也似地奔了出去。
连着两日,府里来拜年走亲戚的人很多。
年初二这日一早,许氏便带了锦绣回外家拜年。
许氏的父亲,本是新野许家的一个庶子,在吏部任了个五品的郎中,只是个庸碌无为之辈。待到长子许同清荣中殿试,被皇帝钦赐为榜眼后,才兴旺起来,之后便搬离祖宅自立了门户。
如今的许家,仍是许氏的母亲许蔡氏当家,家中除了长兄,还有两个庶出的哥哥,两个嫡姐和一个庶出的妹妹都已出嫁,只是谁都没有许梅馨嫁得风光。
她最初只是后门抬进去的妾室,当时她与人作妾令得父母长兄皆是不满,只是她一意孤行,寻死觅活的坚持,再加上外面的风言风语,道她尚在闺中时已与庆荣侯私相授受,她母亲许蔡氏思量着即使不与秦致礼为妾,自己的女儿也难嫁,最后只得同意了。
谁想过门只是几年的时间,许梅馨便被扶了正,成了堂堂正正的庆荣侯夫人。家里人皆说她是个眼光长远的。每次回府,便如同是后妃省亲一般接待隆重。
但她今日带着锦绣回来,却明显察觉到众人的眼神不如之前敬畏,许梅馨明白,镇国公孙女儿桓妍妍欲被选为太子妃的事,如今整个建邺城无人不知。她们自是觉得从前巴结锦绣的有些过了。
心中暗骂真是一群鼠目寸光的无知妇孺……
进了正房,年纪已快五十的许老夫人见了她们进来,便笑呵呵地道:“绣姐儿,快到外祖母这儿来。”
许老夫人年纪虽已不轻,却精神极好,双目精光炯炯。
锦绣上前向她施礼,笑着道:“外祖母,绣儿来给您拜年了。”
许老夫人让她在自己跟前的椅上坐了,亲自将一只锦盒递到她手中,“外祖母给你的新年礼。”
打开一看,是只掐丝穿花金凤簪,拈在手中轻飘飘的,上头连颗珠子都未镶嵌。
许老夫人蔡氏本是商贾出身,自幼便算盘打得极好,自从长子做了鸿胪寺少卿,她便被封了四品诰命。虽是做了官夫人,却仍是少年习性不改,家中的产业全由她一人打理,最是精打细算的人。
之前一年,每次许梅馨带着锦绣回来,她都是亲自到门口迎接的。这次却只是坐在上头等着二人进来,虽见了女儿、外孙女儿仍是笑逐颜开,送礼却远不如从前那般阔绰了。
锦绣这段日子经历了许多挫折,倒也比原先城府更深了,虽是见外家待自己不如从前,却也不动声色,只是淡淡笑着谢过许老夫人。
众人坐着说话,也不像以前那般热闹亲昵。
许梅馨便借了个由头,拉着话。琼夫人与她交情原就极好,叫了自己的女儿许亦瑶,陪着锦绣到前头看戏,自己带着许梅馨回了住处。
琼夫人看着她眼角脂粉都盖不住的细纹,劝解她道,“桓家五小姐的事,你还是要想开一些,毕竟你们庆荣侯府再大也大不过镇国公去。”
她想了想,又压低了些声音,“将来的事,谁又知道呢。说不定绣儿也能如你这般,成了正室,也未可知的……”
许梅馨瞧了她一眼,当年自己向姜氏说的那番话,将夜康的传言添油加醋唬住了她,再加上威逼利诱,终于让她心甘情愿自缢,自己多年心愿得偿。
姜氏死后的很长一段日子,许梅馨每每梦中都会见到姜氏吊在梁上的惨相。后来她怂恿庆荣侯将锦依送走,心中的不安就愈发强烈。梦中的姜氏,眼中淌出鲜红的血泪,舌头伸得老长,凄厉地骂她不守承诺,背信弃义……
许梅馨夜夜心惊,终于病倒了。
琼夫人来看她的时候,她一时忍不住,便将缘由都告诉了她。琼夫人却丝毫不以为然,荐了庵里的姑子来念经祝祷,后来果然日渐心安,不再每晚噩梦连连了。
因此这许多年来,许梅馨但凡有心烦之事,都要来找她倾诉。
许梅馨叹了口气,“嫂嫂你也知道,原本我将那秦锦依接回家,是想着将来绣儿若成了太子妃,让她在东宫帮衬照应的。却没想到她竟是个有本事